一连走了好几家的铺子,姜岩和灵珊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走累了便在铺子外面的茶摊上坐下来休息一下。
刚刚喝完一碗茶,只听铺子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灵珊探头看过去,发现是两个人正在争夺一块料子。
那块料子看上去的确光彩夺目,做成衣衫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不过她刚刚仔细看了看,织布的丝线用的太细了,容易破损,穿上之后也就无法工作了,属于美则美矣但不禁用的类型,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再考虑。
掌柜的,这块料子包起来我要了。这时一道霸气的声音从铺子外传进来。
灵珊只觉得面前一阵金光闪闪走过去,仔细看去是满头珠翠的烁兰格格,一头光彩夺目的首饰,再加上她衣服的料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以至于都感觉她整个人有些晃眼了。
烁兰格格走进铺子,瞥了一眼正在被两个妇人争抢的那块料子,看上去的确不错,难怪被人争抢呢。
见掌柜的并没有按照她的话来做事,烁兰格格眼睛一横,掌柜的你这铺子里就这么一块布还能入得了本格格的眼,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格格包起来。
掌柜的连忙从两个妇人手中拿过布料去一旁包起来,随后递到烁兰格格身后的丫鬟手中。
很显然烁兰格格对掌柜的这个举动很满意,趾高气昂的看了那两个没有抢过她的妇人一眼,随后对掌柜的说道:过会儿让人去宁家拿钱。
说完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又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都怪你,非要和我抢,你要是不抢我早就买走了,何必让那个野蛮格格给买走了。
你还说我,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是你要和我抢的。
你别乱说话行不行,是我先看到的,掌柜的拿出来被你抢走了。
屋内,两个没有抢过烁兰格格的妇人又争吵了起来,掌柜的也不上前劝阻,而是和门外茶摊上的姜岩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姜岩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赚到大量的银子,当然是有独特的经营手段了,除此之外还要涉猎广泛,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多条门路那才能赚到钱。
哥哥,你和这家铺子的掌柜的认识?灵珊注意到姜岩和掌柜的对视问道。
之前做过几笔生意,有过一些往来。姜岩随口说道,随即把茶碗里的茶喝干净,付了茶钱带着灵珊回去。
姜岩并没有告诉灵珊和关胜他具体是在做什么生意,也没有让他们知道他的生意有多大,主要是商场上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这家铺子就是他的产业之一,那块只剩下一块的布料是他这次从江南带回来的,除了那一匹库房里还有上百匹呢,适当的饥饿营销可以引发消费欲.望。
直接拿出来上百匹,那也显得太不珍贵了,不珍贵的东西不值钱,卖出白菜价他就亏钱了,现下这出现的一幕不过是个经营策略下所产生的一个小事件而已。
不过烁兰格格的出现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也是一件好事儿,她是京城的名人,带货能力还是可以的,一些夫人看不惯她刁蛮跋扈,可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
*
关胜知道姜岩和灵珊是给他采买过生辰的东西去了,儿女孝顺做父亲的自然是开心的,更何况还不是他亲生的儿女,这让他知道当初收养他们不是一个错误。
正在院子里锯木头呢,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和尚念经的声音,阿弥陀佛,不知道施主可否容贫僧化一顿斋饭。
关胜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身材略微有些胖,穿着袈裟的和尚站在院外,你等一下。
关胜准备把早上没有吃完剩下的饭菜拿出来,都在村子里生活自然不可能每一顿都是大鱼大肉的,都是以素菜为主,倒也适合和尚吃。
然而让关胜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进厨房,便听到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多年不见,师兄还真是变得仁慈了许多啊。
久违的称呼响起,让关胜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那和尚那里还有刚刚在院外的慈眉善目,现在一脸诡异的笑容,二十多年不见,这张脸更加年轻时候的状态涌入关胜脑海当中。
师兄这是不认得我了吗?和尚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认我的也没关系,从前皆如过往云烟,贫僧法号普释,只是我该如何称呼师兄呢?
我不认得你。关胜冷着脸将手中一碗米饭扣到普释手中的钵盂里,寒舍简陋,便不留大师用饭了,这些斋饭聊表心意。
普释看着钵盂当中的米饭,米香味儿涌入鼻尖,笑了笑说道:师兄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毕竟二十年不见了,再好的兄弟也会生疏的,我和师兄仔细说说就是了,说不定不等我说完,师兄就能够想起来了呢。
关胜一言不发的走出厨房,普释跟在他身后走出去,眼见关胜开始重新锯木头,普释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师兄这双手,从前可是抓人脖颈要人性命的,现在却在这儿与这些死物相伴,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普释眼见拿着锯子的大手掌来回锯着木头,脑海当中涌现的是二十多年前,关胜用他那一双特制的铁爪子要人性命的场景。
关胜仿佛听不到一般,锯木头的动作不曾有任何的停顿,村子里面的人不多,房屋中间的间隔也很远,不会有人听到普释的话。
普释见关胜不理会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听闻师兄你有两个儿女,他们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对你也是十分的孝顺
普释话没说完,关胜便已经抬头看向他,手中的锯子握的更紧了,仿佛这不是锯子而是随时可能要人命的武器。
我不许你去碰他们。
见关胜终于是开口了,普释脸上的笑容更加狡猾肆意了,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出家人会有的表情,师兄你终于肯认我了,按理来说你的儿女那就是我的侄子侄女儿,从未见过我也是要给他们一些见面礼才是。
但只可惜我现在身为出家人,身无长物,实在是没有颜面去见侄子侄女儿,但我又十分的想念师兄,日后恐怕是不能常来了。
关胜的心并没有因为普释的这话而放下心来,这家伙分明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他,怎么可能只是来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轻易离开。
果然下一秒,普释的话验证了关胜的这种猜想。
日后师兄想念我了,可以随时来法华寺找我,我现在在那儿出家为僧,当然如果师兄不来,我又太想念师兄了,只好亲自过来了,到那时候让侄子侄女儿看到我两手空空,我可是会很尴尬的。
普释说着起身往院外走,关胜看着他走出去,又看着他把钵盂当中的米饭扔到路边,施施然离去。
关胜来到村子里住了很多年,这就是京城郊外,距离京城很近,对于京城他还算是有一些了解的,法华寺不是皇家寺庙吗?
本以为普释就只是假扮游方和尚而已,现在他也出家的寺庙,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不是独自一个人,能够在皇寺出家很有可能是和皇家的人有关系。
还有普释这次来找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投靠了什么人,想要拉着他一起下水吗?
关胜百思不得其解,二十年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也没有了继续做木工的心思,就只是盯着普释离开的方向兀自出神。
姜岩和灵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在院子里看着夕阳发呆的关胜,一动也不动,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知道还以往这是一座雕像呢。
爹,你在干什么?灵山放下东西,伸手在关胜面前晃了晃问道。
关胜出身太久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事,你们回来了,都买了什么东西?
灵珊不疑有他,转而和关胜说起他们买的东西。
姜岩注意到门口大树下那只大黄狗正在吃着的米饭,关胜节俭,饭菜不坏是不会给狗吃的,更别说还是白.花.花的米饭了。
还有关胜那一截锯歪了的木头,别说关胜还会武功,就是他不会武功做了多少年木工也不会把木头给锯歪了,可见在锯的时候他心思不净。
随后姜岩瞥见一旁凳子前,有两道很深的脚印,看那样子应该是会武功的人坐在凳子上踩出来的,目光看向关胜的脚,只从大小上来看那就不是关胜的脚印。
刚刚有人来了?还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但关胜却一个字都没说。
对了爹,茂春他就要成亲了,这两天他可有过来?姜岩状似无意的问道。
没有啊,想必是被他额娘看的紧出不来,你在城里可有听说他新婚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关胜没有察觉到姜岩有异的神情说道。
听说是本来要去参加选秀的秀女,被他额娘硬生生的给抢过来了,想来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吧。灵珊想了一下说道。
也正是因为格格娶儿媳妇儿,才会给她们这些绣娘放假三天的,不然她今天哪有功夫去采买这些东西啊。
姜岩又看了一眼凳子前面的脚印,不是关胜的也不是宁茂春的,那会是哪个会武功的人留下的?这村子里面的人可没有会武功的,所以应该是从外面来的。
姜岩垂眸思索着,再次抬头的时候灵珊已经和关胜把东西拿到屋里去了。
环视着四周,现在正是傍晚时分,不管是外出还是去田地里的人都回来了,在院外结伴而行,聊着家常话。
心中对今日来家中的人已经有了猜测,接下来就只剩下验证了。
夜晚,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秉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规律,除了蛐蛐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
而就在这样的夜晚里,关胜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出了门,前往距离村落几十里外的法华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当姜岩看到法华寺的时候肯定了白日里的猜测,果然来找关胜的就是普释。
眼见关胜进去了,姜岩同样纵身跃进去,已经深夜,但寺庙当中依旧灯火通明,白日里会有人来进香,也就只有夜晚,漆黑的夜空如同一大块幕布一样,遮住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有这时候才可以做他们自己的事情。
眼见关胜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没有躲避身形,很快被一群年轻和尚给围住了。
我要见普释。
关胜说出了普释白日里留给他的法号,这名字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慈航普渡,释迦牟尼,一个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人也配叫这个名字吗?
小和尚们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去主院问了普释,普释没想到关胜会今晚就来,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关胜急切的心情,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关胜被带到主院,现在这一整间法华寺都是他们的掩身之所,他作为这里的主导者,自然是住在主院原来主持的房间里,现在他就是这间寺庙的主持。
师兄来的好快啊,来人给师兄上茶。
普释端坐在蒲团之上,手边放着木鱼和佛经,看上去还真的像是一个出家之人的模样,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面前砂锅里炖的正香的狗肉。
关胜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普释,在没有来之前,他以为普释在这里出家只是像他们从前那遮挡身份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把一整间法华寺都掌握在手中了,这更肯定了普释是和皇室中人有联系的猜测。
你把我找出来,不是只为叙旧吧。关胜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普释,有话便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扯闲话。
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虽然同出一门但可没多少情谊,如果不是因为普释知道他有一双儿女,他根本不会过来。
普释呵呵笑了两声,吃了一大口狗肉又喝了一杯酒,师兄,你当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之后的二十多年江湖上没有你的消息,可你的卷宗还在刑部呢。
你想要干什么?关胜厉声呵斥道。
不干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师兄,你我都不是手脚干净的人。普释起身,来到距离关胜只有一步的距离,咱们到底师兄弟一场,我现如今有了能够销毁卷宗的途径,这不就想到师兄了。
刑部的卷宗,岂是轻易就能够销毁的?
见关胜不信他的话,普释也不多解释,只说道:师兄回去好好想想,之前杀了不少的人,不在乎再多多杀几个,只要办妥了事情,我保证把师兄卷宗销毁的一干二净,让你可以安枕无忧的过完余生,再也不用怕被人抓到。
普释说道这里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也可以和儿子去城里,住进大宅子里安享天年不是。
听着普释的最后一句话,关胜眼眸微缩,姜岩买宅子的事情他都知道,可见之前是把他们家调查的很清楚。
好,我答应你,但你不许去碰我的儿女。
眼见关胜答应了,普释大喜,拿起桌上的酒杯递过来,师兄果然爽快,这杯酒我敬师兄,祝我们兄弟重新相逢,相处愉快。
这个普释没多少文化。
这是姜岩在听到他给关胜敬酒时候的感想,一起合作这么大的事儿,祝酒词干巴巴的,让刚刚积累下来的气势全都没有了。
眼见关胜已经并没有喝酒,扔下酒杯之后转身便走,姜岩也跟着离去,他还要在关胜回到家之前赶回去呢。
普释看着地上已经撒了的酒杯,低低的笑了两声,重新坐回蒲团之上,直接夹起狗肉吃起来,也不用酒杯直接拿着酒壶喝。
本来就只是一群亡命徒而已,去追求那些安稳闲适的生活,不就是天方夜谭嘛。
各人有各人的命,一日做了杀手,那就永远都是杀手,杀人换钱,拿着钱去逍遥自在,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那才是杀手的最高理想。
姜岩和关胜都不知道普释的这些想法,知道了也只会不削一顾,那是他的想法并不能够代表所有人,而用一己想法去强迫其他人和他一样,那就是恶毒狭隘。
当然了,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想要让他明理善良,那也是不现实的,能够从那其中脱身而出的毕竟是少数,能够得到善终的更是少数当中的少数。
这一晚,关家里也就只有灵珊是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早早的就起了,给父兄做早饭,又悠闲的喂了大黄狗,去院子里菜地浇水除草。
一个早上不得闲,等她忙完了之后姜岩和关胜才起床,姜岩纯粹是让自己睡了个懒觉。
而关胜却是实打实的睡过头了,眼见已经日上三竿了,不由感叹自己真的老了,来回不到百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睡了一觉还没有完全解乏,不如年轻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