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让潘德小姐给我写的——而且冰箱贴挪开的话,还能看到她的落款。
好在老黄对我的冰箱贴或冰箱的完美性都不太感兴趣,转而问:“你有保鲜膜吗?”
“可能有,我可以去次卧找找。”我摸着脖子,“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用保鲜膜把椰子缠着,然后扔向墙角。椰子很快就开了。”老黄耸了耸肩膀。
我走过去把饼干拎起来:“看在饼干的份上,放过我的地板吧,修文。”
他皱着眉:“这是我老婆烤的饼干!”
我连连点头:“所以?”
“所以——”他看了我一眼,“所以——”老黄又吸了口气,“算了。”
我们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大部分时候都在聊公司里的变动、现在的形势,偶尔也讲八卦,不过我的八卦来源原本就是老黄,此刻听得多说得少。
我也给他搬了张高脚凳,但老黄并不坐,拿着家中唯一的水果刀反复戳着椰子的表面,誓要靠意志力震撼上天,戳出个孔洞来。
我不看好。
我已经在想两个小时后我们去找水果店老板救急时,我嘲笑他要说的话了。
老黄渐渐沉浸到了他的开椰子大业中去。他确实很有耐心,好不容易划出道几毫米深的口子,便在交叉处集中发力,深浅不一的划痕数也数不清。他还在尝试,我只觉得下刀的位置稍有偏差,可能是刚好挑了比较厚的地方。
也许再努力一会儿真能给他打开来?
老黄忽然说:“你是同性恋?”
我僵住了。他的刀还在往下,只是徒劳无功。
“嗯。”
老黄用力往口子上捅。开了吗?刀尖嵌了进去,却没有一滴水流出来。然而那柄刀无疑是独立于持刀者的力量了,刀与椰子间,在经过漫长的反复切割以后,终于找到了独属于它们的平衡。
他扭过头来:“你是同性恋?”
“是啊。”我微微皱着眉,“为什么那么大声?”
老黄低头,反手叉着腰。他的身材是真练出来了,手臂肌肉紧绷,有种无需言表的压迫感。
老黄说:“我只是有点吃惊……我没想到。呃,我,我为你感到骄傲,姚。”
“嗯,你不是必须要为我感到骄傲的。”我的心情非常奇怪,比我高中和爸妈出柜还要奇怪,“而且这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我喜欢女人并没有让我高人或低人一等。”
老黄的耳朵都红了:“总之就是,我想说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望着他。
我知道奇怪在哪儿了。
“椰子开了吗?”
老黄把刀拔/出来:“开了。”
与最开始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的薇薇安和老白不同,跟装作无事发生的我爸或是始终消极对抗的我妈也有所区别,老黄主动接受了我。
接受我,接受我作为一个同性恋者的性取向,而不是反过来。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我还没能回过神。我翻找出碗给老黄,他接过去,我们看椰汁缓慢地从那个窄小的孔洞中流出,而只要他捧着椰子的手稍一抖动,椰汁就顺着外壳往下流。
老黄的T恤胸口很快就沾上了水。真邋遢。
我小声问:“你就不能把那个洞开大点?”
“喔!”他如梦方醒,“你说得对。”
老黄拿刀慢慢扩开那个小孔,这比最开始打洞的繁琐与费力要容易得多。我们好像都渐渐从刚才那个意外里恢复过来了,老黄没什么底气地问:“你一直都喜欢女孩儿吗?”
“是的。”
“对男的完全没感觉?”
我点点头:“我的情况是这样。但这因人而异,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同的。”
“桑妮亚也是吗?”老黄问。见我愣住,他却比我还要吃惊,微微皱眉:“真的吗?你那么爽快就跟我出了柜,到了这里,你却开始避而不答?”
“不,不是这个问题。”我摇着头,“而且不是我跟你出柜。你打开的我的柜门。”
☆、第一百二十章
老黄洗了手,看着我的表情怪怪的:“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做?”
“我感觉还好,只是有些突然。但总的来说,人们在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之前,应该都希望能有一些心理准备。”我道,“要是我忽然问你喜不喜欢男的,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他的表情更奇怪了:“嗯……我不会说那是非常冒犯的。但确实有些诡异,考虑到我是个已婚男人,而你知道这一点。”
我扯了厨房纸收拾地板:“你怎么看出来的?”
“拜托,”老黄大惊小怪的,“任何一个视力正常的人处在我那个位置都会看出来的!”
我有点儿心虚:“我们什么都没做……”
尽管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我也敢说他肯定是翻着白眼:“你们看对方的眼神,还有那种……我不知道,女性之间的氛围?总之一切都在指向那个答案。你真的胆子太大了,姚。”
我站起来,把纸扔进垃圾篓里,含糊道:“嗯,我确实不应该在办公室——”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桑妮亚!”老黄拍拍手,“桑妮亚!桑妮亚!”
我吸了口气:“就算你念三遍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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