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外人看来,我想我们的癫狂程度兴许不分伯仲。
我是临时发的疯。凯文逼的。
他给我提了醒: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一家公司的创始人?
将军怕哗变,帝王惧逼宫啊。
这样的故事已在商场上发生过太多次了,股份制的魅力就在于此。与合伙人制企业相比,股份制公司的博弈参与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最后达成某种平衡:而一旦背后的局势经由自由市场进行置换,情况就又变了。
这个道理对我们大老板适用……对主席也是一样的。
回家换过衣服后,我就提着收拾好的旅行包打车去圣淘沙。一路上我仔细查看了我们交给SEC的报表,试着从股权变动中寻找突破的缺口。
报表内容十分详实,其他内容我都只是快速浏览,但着重查阅20-F和实益人报告,这会让我对我们的大股东有非常全面的了解。
作为一个每年得到的分红还不足以去塞舌尔度半个月假的小兵,我从未关心过集团的股权归属问题。
集团究竟属于谁、在背后操控的资本又是哪家一时间占据上风,诸如此类的问题看起来好像与我有关系,然而实际上,却并不影响我的日常工作。我只是大略清楚我们背后有某南方巨头在砸钱,但仔细看看……
好像我们还颇受国内资本喜爱。
有名有姓的持股者略过不提,那些不清楚究竟来自哪儿的,我也顺藤摸瓜一个一个找准背后是谁。出租车开到住宅区时我已有发现。
并且,这个发现比我最开始预料的,要重要得多。
隔壁公司所属的集团正在一点一点增持我们的股份。尽管是以不同的面孔、多样的身份,有时是全资子公司,有时这个圈子则绕得弯弯道道的,但毫无疑问……我做了道不算太难的算术题——
他们至少持有我们百分之十二的股份,这还是我不采取任何额外手段就能查出来的部分。
我靠着窗,扶额沉思。
大老板的持股数一直没有变过,但持股比例不断地缓慢降低着,投票权也遭到了稀释。他的权威远没有我估计的那样牢靠,蟹壳绝不是大老板的一言堂。
在公司内,还有两位持股超过百分之五的大股东,一个是CTO,另一个,非常出乎我意料,是梁衡。COO的名字我翻遍了整个实益人报告也没找着,按理说不应该:他是元老,跟老大那样在草创期即被雇佣的老员工不同,COO应该以技术或资本的形式入过股,算是创始人中的一员。
也许他卖掉了自己手头的大部分股份?我决定有空时再仔细翻阅一下前几年的报表,希望能有所收获。
但现在……
眼前就是未曾踏足过的圣淘沙的豪宅区,我一手背包,一手戳着手机屏幕:通话界面上显示着联系人“老潘”。
别墅的外墙一一亮起,嘟嘟声戛然而止,电话已然接通。
我看向为我敞开的电子大门,心中七上八下。
我和潘德小姐恐怕要来一场秉烛夜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矮小的路灯点亮了精心照料下的大片草坪。潘德小姐轻快地从正门而出,朝我迎过来,比任何一场梦中都要动人。
夜色下的光影为她覆上一层柔柔的水雾,潘德小姐好像刚从电影滤镜里走入生活。我心神忽地一滞,她已抚上我的脸。
“气色很好。”潘德小姐眼中溢满了光,“像是被好运亲吻过的脸颊。”
我把包脱下来拎在手上:“那是我的底妆。还有腮红——我今天用唇釉上的。所以结果大约该是我亲吻了我自己。”
“怎么不看我?”
她这会儿穿着一件织得松松的奶酪黄针织衫,领口有些宽了,露出肩膀来,显得身形愈发纤细。温暖的织物间,若隐若现的是在海滨方可一睹的绝伦曲线。
潘德小姐穿了白色的比基尼。
我哪敢说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我轻轻摇着头:“只是在看路。你刚刚说,在晚饭的烹饪中途?”
“对。彼得是主厨,他还在准备肉酱,晚上我们的主食是意大利面。”她看了我一眼,“没有酱汁,嗯,不过我调了一点青柠和苹果醋混在一起。”
我顿了顿:“配意面?”
“对。”她笑起来,“你还是可以吃彼得的肉酱啊,他准备了很多。”
我轻轻叹了口气,哭笑不得。伸出一只手揽住潘德小姐的肩膀,我低声道:“舞者真不容易。”
“等一会儿。”
“嗯?”
她搂着我的脖子,在脸颊两侧分别亲吻一下,口吻显得十分满意:“现在好了。”
我反应了一瞬:“所以你就是好运本身吗?”
“只是觉得这样的神情更适合你。”潘德小姐挑了挑眉,“刚刚你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暴风雨中穿行过来一样。”
“今天下了大暴雨。”我打着她听不懂的哑谜,“而且早一些时候,我确实在大雨中穿来穿去。”
她反而摸了摸我的头:“听起来很辛苦。”
并且,潘德小姐还赶在我批评她以前开了门。
这套别墅面积不大,但分了占地可观的前后院,甚至还有中庭,有种奇妙的禅意。建筑一看便知是由专人设计重建,而且很接近于潘德小姐公寓的软装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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