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
我恍然大悟,当时巴西的业务拓展已略见成效,大老板成天拉着我们开会讨论进军“红海”的事,但时不时地,他就会私下与我和老大提起新蓝海:旧蓝海巴西的成果显然让他有了更多想法,比起大中华区的红海战场,发展像墨西哥这样新蓝海的业务显然会更稳定,也相对顺利。
“红海”的拓展尽管在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搁置了,可彼时大老板便秘一般的工作状态,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那样的人,对于新市场、新的商业模式向来热衷,又怎么会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温吞含蓄呢?
我又想起老大告诉我的情报。那时我就觉得奇怪,如果集团主席与大老板仅仅是观念之争,一个想把新市场的拓展重心放在国内,一个想放在巴西,这不过是激进与保守做法的差异,又怎么会闹得产生龃龉?
巴西市场是牛刀小试过了,“红海”成败,则全然是“薛定谔”的,选其中任何一种,尚且可以说是观念不合;但如果放在对立面的,是两个崭新的市场,一东一西、一丰一贫……
这是线路斗争了啊。
我说:“要说服主席改变想法,恐怕极具挑战性。”
“你是说,不可能办到吗?”她看了看我。
我慢慢点了头:“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妈妈的乖宝宝式的CEO了。”
潘德小姐皱起眉:“我才没有在寻找那样的候选人。”
“你不是说什么,在经营理念上,CEO要和董事会高度统一,而且还要擅于变通吗?”我眨了眨眼,“那就是妈妈的乖宝宝。”
潘德小姐睨了我一眼。
我们相视而笑。她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她笑意未消,然而这句话对我而言,却无疑是不能忽略的提醒。我从打趣中醒过神来,情绪渐渐淡掉,摇摇头:“没有了。”
潘德小姐望过来,缓缓点了点头。
她慢慢说:“那我想,我们的合作也要就此宣告终止。”
是啊。
我的思绪止住一瞬就又流淌起来,如今我已背离了最初达成协议时的约定,我的身份也被她猜了个十成十。她今天又在我的恳求下告诉了我如此关键的信息,这场合作再勉强延续,已没有实质意义。
于我于她,这能算个好消息吗?
我垂着目,又抬起睫毛看她:“和你合作是件很愉快的事。谢谢你在最后还帮了我大忙。”
她只是微笑着摇头:“我很享受和你一起工作……尽管立场不同。”
片刻,潘德小姐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我一怔,心中没来由感到惶恐,问:“你说?”
她嘴唇微启:“我提交利益回避的申请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的心僵住了,复又猛地狂跳。
潘德小姐已经连续两周没有来我们公司,在第三方文件的索要和新公司CEO的人选抉择上,她也一反常态地匆忙……我该知道的——我该意识到的!
我望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我生日前后。”她语气很平淡。
“是因为修文吗?”我紧皱着眉。但还没等我来得及多作思考,潘德小姐已拖了我的手过去,放在她膝盖上。
我们十指交握。她还是那样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摇摇头,道:“我考虑了一阵子了。你同意和我约会时我就说过,在恰当的时候,我会申请避嫌。你为什么那么惊讶?”
我吸了口气,到底没说出话来。
我没想过这事她会做在我前头。我喜欢她,也能感觉到她喜欢我,我想要和她谋求一个未来,想要和她一起展开关于浪漫的冒险。前方有很多拦路虎,但说来说去都是工作。在我的职位,尚且要权衡再三,处理大量要紧的事务;何况是她。
潘德小姐申请利益回避之后,这个项目该怎么算?她才做合伙人,我们公司这个案子太关键了,今年乃至未来数年,对他们来说,又显而易见是个漫长的寒冬……
我根本坐不住,握紧她的手:“可你的工作——”
“没有太大影响。”潘德小姐忽然笑起来,偏了偏头,“至少属于我的那份分红不会少。你们公司的项目,之后就由新全权负责——对他我总是很放心,有机会我要把他争取来新加坡办公室。当然,姚,在可能的范围内,我仍然很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她的声音小了,到最后完全消失。
我心如刀绞。
我居然怀疑她……
潘德小姐从单座沙发旁的茶几上拿来纸巾递给我,又不断用拇指擦拭着我的脸。她一遍一遍拭干我的泪水,而我竟然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我何德何能。
我何德何能啊。
“我不知道你哭起来会像个孩子。”她笑的模样总是那样打动我,“看你的鼻子和嘴,皮肤全都挤到一起了。这样哭很容易长皱纹……但我不是说你长了皱纹就会拥有更少的吸引力。我想你到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也许更迷人。”
“我分辨不了你是在夸我还是嘲笑我。”我开口说话,结果她笑得更厉害。我又有点恼火,又感觉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太奇怪了,哭腔让我每个词的发音都变得含糊,像嚎啕大哭的悲伤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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