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在办公室悄悄喝酒吗?”我看了看她。
“加班的时候我偶尔会喝一点。”她似笑非笑,“而且这也不算那么鬼祟的行为,利松知道的。”
我垂着眼皮:“你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吧。”
“共事十六年,从无到有,从零到一,太亲近了。”她点点头,又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发了会儿呆,“我和他老婆来自同一所学校。他们甚至是我介绍认识的。”
我抿了口酒,没说话。
“你一定很瞧不起我。”乔瑟琳低着头笑,不无自嘲之意。
“我不想要评判任何人,”我说,“那是他们的个人生活……”
乔瑟琳抬起眼皮,眼神叫人说不清深浅:“你那么正确,姚,你不会累吗?”
我灌了口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做。乔瑟琳,我不是说大老板没有魅力或者——好吧,我不想要谈论细节——他结婚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你完全可以有比这好得多的选择!”
“我也是这么跟我自己说的。”她望了望我,视线随即错开,“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算了。我无意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也跟着沉默了片刻。我不想去追问她,可就以前的了解来说,大老板完全不是乔瑟琳的类型——我知道她喜欢同比较注意自己外在形象的、而且是相对年轻的男士约会。吃窝边草根本不是乔瑟琳的风格,更何况她多少要比我更在乎外界的风评一些:她毕竟是异性恋者,某些保持洒脱的资本是乔瑟琳不具有的。
“我以为你不打算结婚。”在最后,我说。
“我仍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乔瑟琳捂着额头,长时间不语,末了,才道,“那是一次性的事。好吧,诚实地说,发生过两次,我压力太大了,利松根本意识不到外部条件的变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核心团队遭遇危机,他永远觉得是理念问题。哪有那么多理念问题?这个世界不是围着理想转的。”
我抿了抿嘴:“关于崔女士知情的途径,你有任何猜测吗?我总有这种感觉,她是今天或者最近才知道的。”
乔瑟琳看了我一眼,深深吸了口气,但我几乎察觉不到她叹气的声音。乔瑟琳说:“我还没有求证,但应该是利松自己说的。”
我微微皱眉。
现在太关键了,不论大老板是出于什么心理选择在这种时刻坦白,我都感到无法理解——他要是真那么做,甚至称得上是不可理喻。
乔瑟琳再度扶着额头:“他……他就是那种人。”
我把杯子放下:“他不知道你只是随意作乐?”
乔瑟琳好像有点儿尴尬,微微别过目:“我说过了,他不信。”
我一手扶在鼻下看她。
乔瑟琳眯了眯眼睛:“好了。现在你绝对是看轻我了。”
我抬起两只手:“我没有。我只是惊讶于你在工作和私人生活上处事态度的反差。”
她端起杯子:“这是你政治正确的发言,还是你的真实想法?”
“你知道,有时政治正确也是一种人心所向。”我说。
乔瑟琳没再追问,默默喝了口伏特加。她在摄入酒精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享受或是痛苦,那模样仿佛就是在喝矿泉水。
换句话说,她是在摄入某种人类维持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想了好半天,我还是决定问问她:“你觉得大老板会选择离婚吗?”
“我不知道。”乔瑟琳答得极快,叹了口气,片刻后,又郑重地说,“但她肯定会。”
“崔女士?”见她肯定,我稍感惊讶,但也没有立即否认。别说乔瑟琳与崔女士相识已久,即便是今天才与崔女士初次见面的我,短短的接触也让我隐约有了这种猜测。
那哪里是个会忍耐、会“牺牲”的人?尽管人们选择留在一段婚姻关系中的原因有很多,也不是所有人在遭遇性不忠的情况之后都想要离开,可我还是感觉到,那位说话温柔、态度坚定的女士,并不会为了利益,就选择委曲求全。
不管那是多大的利益。
我定了定神,道:“这场离婚案会极大地影响到公司的发展。如果它必然发生,那就应当被推迟到不得不发生的时候。”
乔瑟琳望着我:“现在你就抛弃你的正确了?”
“我没有‘正确’。”我说,“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她想了片刻,轻轻扶着腮:“你说得对。但这始终是他们夫妻的事,我们可以站在公司雇员的立场上给出建议,不过,也只能做到这儿。”
“我能……”我晃了晃手,“站远一点吗?”
乔瑟琳又端起杯子浅浅抿了抿,半晌,道:“我理解你的想法。让我去说吧。”
我点点头。片刻,我说:“我还想问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你今晚有豁免权。”
“你们是在圣淘沙见面……”我望着她,话没说完。我实在不知道该在后面接什么词。
乔瑟琳连忙摇头:“怎么可能。除了跟车的情况我很少去那边,最近这一个月去得多一些,但都是在酒店区,有些集团的事不方便在办公室里谈。外面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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