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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门铃又响了起来。
    温荼还在插花,陆嘉南十分自觉地跳下了沙发,蹬蹬蹬跑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陆培风。
    他今日穿了一身休闲装,深灰色的薄针织衫慵懒随性,领口宽松,露出精致的锁骨,皮肤冷白,对比分明。以陆嘉南的观察看来,在他们买花回来后短暂分别的时间里,他的爸爸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好像还多了香水的味道,连头发好像也有了一丢丢的变化。
    陆培风的视线往下,落到他的身上,嘴角微微往下撇了一分。
    小孩得意地昂起脑袋,伸出双手,从他手中接过了另外一个花束。
    在花店时,一大一小的意见产生分歧,于是各自买了一束花,他特地早来一步,可就是为了做第一个给妈妈送花的人!
    有了前一个花束垫底,温荼果然没有在意他手中捧着的新花束,只有在陆培风走进来后,她的目光轻飘飘地往他身后瞟了一眼。
    陆培风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也没有跟着别人。
    她接过他手中的礼物,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的妻子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说起来,陆培风都回来好几天了,她好像也没有听说过那位陆夫人的事情。
    “她……不在家里。”陆培风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沉声道:“一年前,她离开了我们。”
    温荼呆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一年前?”
    “是。”
    “……不好意思。”温荼一时有些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你离婚了。”
    “……”
    陆培风张了张口,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来的时间正巧,温母端出最后一个菜,五个人很快坐到了饭桌前。
    有一张椅子还空着,温母也咦了一声,问:“孩子妈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嗯。”
    温母还想要问点什么,就看见旁边的女儿疯狂使眼色。
    她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嘴巴比脑子更快地问出口:“说起来,平时怎么没见过孩子她妈?”
    陆培风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
    他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温父温母投过来的目光之中,对他来说都带着考察般的审视。
    说起来,得到这个邀请都是他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温家已经不欢迎他了。
    陆培风思忖一番,刚要开口,就听到身边的温荼重重地咳了一声。
    温荼小声对温母提醒:“妈,他离婚了。”
    温母果然愣住,连温父也呆了。
    在三人眼中,陆培风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相貌出众,事业有成,婚姻幸福,简直是人生赢家!
    但偏偏!离婚了!
    一下子从人生赢家变成了带孩子的单亲奶爸……
    三个人自以为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看着父子俩的眼神之中都充满了怜惜和同情。
    陆培风:“……”
    ……那什么,倒也不必。
    第5章 温荼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陆培风离婚了,三人也不敢再多提起他的感情过往,生怕会触及他的伤心事。
    两边已经是很多年不见,问了几句家常后,话就回到了温荼的身上。
    “说起来,温荼也出国留学去了,你们还在同一个学校,你们在国外见过没有?”温母殷切地道。
    温荼刚想要摇头,便听到身边陆培风说:“见过的。”
    她这个当事人反而还愣了一下,“我们见过?”
    “见过。”陆培风目光中带着探究,还有点困惑,谨慎地道:“我们是同一个学校,虽然专业不同,但因为是熟人,大一的时候,你经常来找我。你不记得了?”
    温荼:“……”
    温荼的目光比他还要更加困惑。
    还有这事?
    “温荼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一个人留学,有你照看着,我和她爸爸才放心。”温母温声说:“美国那么远,还有时差,我和她爸爸就算是想要照顾也不行,温荼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
    温荼想不起来有过这些事,但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心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刚要开口道歉,就听陆培风道:“她很好,帮了我很多,是我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陆培风微垂下眼,看着碗中颗粒分明的米粒,也不知道是不是温荼的错觉,好像还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淡淡的愧疚落寞。
    温母感叹说:“那你也可要和我多说说。温荼都没和我提过你,我还以为你们出国后就不联系了。我们家温荼一直不太聪明,能考上外面的学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来还以为她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长大了不少,结果回来第一天出了个小车祸。”
    陆培风:“车祸?”
    陆嘉南也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着急地问道:“什么车祸?”
    “就是一个小车祸,她回国那天,我和她爸爸都有事没法去接她,结果出租车司机追尾,把她撞晕了一会儿,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把我和她爸吓得够呛。”温母说着,埋怨似地看了温荼一眼:“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一下给撞傻了。”
    温荼抓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
    她哪里能想到,自己的运气有那么不好呢?回国第一天,就直接进了医院。也幸好没什么事情,在医院躺了几天,就活蹦乱跳的出院了。
    陆嘉南张大了嘴巴,又连忙关心地朝着温荼看去,眼中的紧张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温荼对他笑了笑:“真的没事。”
    陆培风放下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把这几年的事情忘记了?”
    温荼说:“不是忘了,就是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重要。”回来后,温母也问她一些关于在国外的生活,偶尔涉及细节的时候,温荼会答不上来,让温母颇为担心这是车祸的后遗症。
    怎么会不重要!
    父子俩在心中异口同声地说。
    陆嘉南急急忙忙地问:“那我呢?你把我也忘了吗?”
    温荼纳闷地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一年前你还在美国,那时候南南已经出生了。”陆培风紧盯着她的神色变化:“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温荼满脸困惑。
    脑袋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当年温荼说不太清楚自己留学时候的细节时,温母就让医生仔细检查过,说是确定没问题了,又看的确没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安心让她出院。哪知道,竟然把活生生一个人给忘了!
    一下子,四个人的心全部提了起来。
    温父温母且不说,陆家父子俩也紧张地站在一旁,四人一问一答。
    关于出国前的事情,温荼都记得清清楚楚,由她爸妈问,她很快就答了上来。出国之后的事情,温母早就与她对过,剩下不知道的,就是陆培风问。
    陆培风脸色十分凝重,让温荼也跟着紧张。
    “大一时,你被周围的同学排挤。”
    温荼点头:“我记得,是个叫伊丽莎白的女生带头的。”
    “大二时,你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旅游,却和他们走失,在山里迷了路。”
    温荼也点头。旁边的温母变了脸色,让温荼都不敢看她。
    “大三时,你……”陆培风顿了顿。他垂下眼眸,长睫敛去眼中情绪,半晌,他才道:“……你搬了家。”
    “是有这件事情。”只是温荼比较奇怪,陆培风为何会提起这么小的事情。
    “毕业后,你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留下来接着考研。面试的那一天,因为太过紧张,把咖啡泼到了导师身上。”
    陆培风语气淡淡的,像是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按着时间顺序,一件一件,比温母知道的还多。
    温荼本以为自己与他毫无接触,却万万没想到陆培风竟然这样了解她,甚至连她人生上的时间线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但知道她搬了家,还知道她考研时的糗事。
    这些事情,温荼也仍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陆培风也会知道。
    明明在她的印象之中,自己出国之后,与陆培风毫无接触呀。
    温荼也问了出来。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陆培风喉结滚动,纤长的睫毛替他掩住了许多思绪。温荼看着他的眼睛里全然都是疑惑,她毫无戒备,一如往前十几年,眼神清澈,无忧无虑。也许温荼没有发觉,陆嘉南的眼睛更像她一些,圆圆的,仿佛被水浸润过一般,湿润可爱,可温荼总说,陆嘉南与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陆培风都有些想不起来,上一回见到这样的温荼是什么时候。
    他该如何解释呢。
    说温荼被同学排挤时,来找过他出主意,在几百个人的礼堂里,当着无数人的面毫不留情地驳回了伊丽莎白的话,成功后激动地找他说了一宿的话。
    说温荼和同学去旅游时,他也在队伍之中,他打不通温荼的电话,冲进山中找了大半夜,才在迷雾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崴到脚行动困难的温荼,把她背了出来。
    说她搬出来是与他一起住。
    说她考研是为了自己。
    说她失意回国,也是因为自己。
    陆嘉南是他和温荼的孩子,但温荼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飞越太平洋,追着两万公里来和他碰面,不记得她忍耐压抑了十几年后的大胆,甚至不记得,陆嘉南的名字是她亲自取得。她连他们的孩子都忘了,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连带着所有好与不好的事。
    她决定离开回国时,就狠心断掉了与他所有的联系。陆培风起初不敢相信,可后来也不得不接受,向来胆小的温荼就是有这样决然。她把他们的过往全部忘了,把他抛在过去,让他一个人彻夜辗转难眠,这就是他得到的结果。
    于是温荼变回了从前快快乐乐的样子,被蜂蜜与奶油包围,没有一丝忧虑。
    这样倒也并不坏,也许这才是温荼想要的。
    陆培风闭了闭眼,再睁开后,他听见自己冷静地说:“我听别人说的。”
    温荼长舒一口气,惊魂未定地道:“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有什么后遗症呢。”
    旁边的陆嘉南着急地拉着他的袖子,但是陆培风狠心地无视了他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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