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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侯爷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亲爹的眼神有点古怪,他笑容略略带着点讥讽的意味。
    便是不站错队,难道爹以为就能保住富贵了?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贺南丰愣了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前,贺顾弓着腰准备下去,他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贺老侯爷,悠悠补了句:如今大越海晏河清,圣上龙体康泰、正值盛年,爹还是别想太多了。
    有些事,贺顾活了一遭,心里门儿清,但他却不好直接告诉贺老侯爷。
    比如,没了他贺顾,未来新帝屁股底下那张龙椅,还保不保得住,那可难说。
    这话可不是贺顾自大,上一世二皇子裴昭临和太子斗了十多年,可惜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裴昭临被围剿于凌江江畔时,新皇已然登基为帝,他心知新皇肯定容不下自己,若是被俘回去,不仅难逃一死,估计还要被安上一个逆王的名头,被万人唾骂。
    愿赌服输,成王败寇,二皇子自刎于凌江江畔,临死前只哑着嗓子叹了一句:大哥胜我,无非有二。其一他为元后长子,大义所向,我为妃妾所生,君父不喜;其二便是大哥得了贺子环你。
    那时贺顾奉了君命,带裴昭临回京,若带不回活人,也要带项上人头回去。
    贺顾听裴昭临这么说,也只不过付之一笑。
    他替新皇料理了二皇子,又抄了三皇子的恪王府。
    那段日子,京里无论是昔日里趾高气扬的勋贵们,还是曾经自命不凡的清流们,只要是掺和过夺嫡之争的,但凡听了贺顾这个名字,就没有不悚然变色的。
    贺侯爷是新皇沾满了鲜血的刀
    虽然污秽,却锋利。
    后来贺顾被问罪,有一条原因,便是滥杀皇室宗亲。
    贺顾后来才明白,站错队固然要命,然而不管他追随了谁,见不得人的刀,总是要在江山定平后被收起来的。
    重生后他想的越来越明白,贺顾不那么怪太子了,但同样,他也会离太子远远的。
    这辈子,贺顾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刀,他只想做个普通人,和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生子,活的轻松点,什么从龙之功,谁爱要谁要吧。
    至于长公主厌男这码子事
    贺顾相信水滴石穿,只要他们成亲了,他好好表现,长公主总会被他打动的!
    三月初五,宫中为长公主裴昭瑜挑选驸马,择出京畿家世清白的官家子弟十余人,一一进宫参与内廷考察。
    不管贺南丰如何横眉竖眼,贺小侯爷还是把自己打扮的帅气逼人,施施然的出门了。
    这些天征野也多少看出了点不对来,世子爷的反应实在不像是心仪于宫外哪家官家贵女,相反他自那日从宫里回来以后,打听其他几位被宫中纳入驸马待选名单的官家子弟,倒是很勤快。
    就差让征野去把人家家里八辈祖宗都查出来了。
    贺顾虽然打了两辈子光棍,不知道怎么追姑娘,但眼下选驸马却不是追姑娘,竞争对手可要多得多了。
    和别人斗他就在行了
    兵法不是白学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在进宫的马车上,贺顾还在拿着来之前,他特意手抄的小纸条复习。
    小纸条上的字儿密密麻麻,征野凑头过去瞥了两眼,只见纸条上全是贺小侯爷列举的竞争对手和假想敌们的各项资料与情报。
    荣远伯府世子,陆归宁。
    相貌:中上(然不及我);文才:尚可(然不及我),武艺:马虎(远不及我),对公主心意:不祥。
    户部尚书次子,王沐川。
    相貌:中上(然不及我);文采:上佳(我不及多矣!);武艺:无,对公主心意:无(远不及我)
    征野看了几眼,满脑子都是贺顾各种笔迹的不及我三个大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那个猜测了,忍不住道:爷,你认真的啊?
    贺顾不顾马车颠簸,还在聚精会神看那个小纸条,道:什么?
    征野:
    小侯爷的心思不难猜,征野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他会这样只有一个原因
    看来世子爷那天跟他说的心仪女子,十有八九就是长公主了。
    征野有点无语:您这纸条上,全是不及您的,既然如此,还有必要这么认真看吗?
    贺顾抬头看他一眼,道:谁说的?
    他指了指王沐川名字后面,文采:上佳背后的我不及多矣五个大字,满脸忧心忡忡。
    文章我是肯定写不过王二哥的,他分明无意做驸马,不知怎么也在此次宫中的名单里。
    二人话音刚落,马车似乎是已经到了宫门前,刚一停下,贺顾就听到了马车外一个少年略带嘲讽的声音。
    谁知这传言是不是他贺顾自己传出来的?若是陛下真的看中他,早该为长公主殿下将他定下,岂会还要与我等一同应选?
    我等俱是应召入宫,陛下可没说咱们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各位哪个不是相貌堂堂文武俱佳的好男儿?只要内廷司的结果没出来,这驸马之位,便谁都有机会!
    贺顾:
    怎么还没开始选,他倒好像先成了众矢之的
    第11章
    贺顾动作顿住,开始在脑海里飞快的一一回顾起待选驸马的竞争对手们,试图猜出这个对他敌意颇大的家伙是谁。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另一个人又道:圣上重礼制,便是再看重,选驸马的规制和章程,岂会轻易说废就废。
    这人的声音冷冷的,贺顾却立刻就认了出来
    这是他老师,户部尚书王庭和王老大人的次子,王沐川。
    王老大人二十三岁进士及第,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才名遍天下,当初贺老侯爷为了把自家儿子塞进人家王府的家学里去,实在没少费功夫。
    贺顾在王府家学从小念到大,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和王二哥那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熟的不能再熟。
    虽然王二公子性子冷,嘴又欠,时常对他冷嘲热讽,但贺顾一直觉得他只是生性如此,从来不曾介意。
    这不,眼下王二哥不就在旁人面前替他说话了么?
    不过上辈子,尽管贺顾记不得是哪一年了,王沐川可是高中了二甲传胪的,虽然贺顾死时,王二哥还巴巴的在翰林院苦熬资历,但他这般清贵的出身,日后一旦熬出头来,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他来凑选驸马这热闹干嘛??科举不考了?
    贺顾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他重生后很多事好像都没有按上辈子的剧本来啊。
    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贺顾想罢,索性掀开马车车帘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宫门前已经凑了七八个官家子弟。
    这些人生的都还算端正,个个衣着光鲜
    毕竟不管愿不愿意,来都来了,不穿的体面点,不仅丢人不说,万一给宫中贵人添了堵,认为他们不敬公主,没准儿还得触霉头。
    这些人年纪不等,多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甚至还有一个面向颇为成熟、唇边微须的,看起来起码得有三十多了。
    贺小侯爷发现,自己竟然是年纪最轻的那个。
    他一下马车,立刻就吸引了众人视线,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传了长阳侯夫人送府中大公子画像进宫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宫中似乎十分中意贺顾,是以刚才才会有人心生不忿。
    贺顾无视众人各异的目光,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王沐川。
    王二公子虽然生的清俊,可惜他面相有一个致命缺点,便是眼白甚多,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总会让人觉得他在翻白眼,一脸的不屑和蔑视。
    偏偏王沐川又话少寡言,渐渐地就有了恃才傲物、目下无尘的名声。
    王二公子刚才那番话一说,再加之他这双死鱼眼,果然很成功的激怒了那个编排贺顾的青年。
    你什么意思?!
    这人生的方面耳阔,本来五官尚且还算端正,却偏偏要穿一身白到闪瞎眼的锦衣,看起来实在不协调。
    不巧王二公子今天也是一身白衣
    俗话说的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王二公子白衣如雪、眉目英俊,气质清贵,他二人不在一起还好,乍一起了争执,众人视线聚过去,那开口青年硬生生被王沐川衬出三分土味来,活像是个没甚品味、又审美堪忧的暴发户,十足十的辣眼睛。
    有了这么磕碜的绿叶,兢兢业业的衬托,就连王二公子那双死鱼眼,都显得不那么招人恨,反而有了种目光冷寒的感觉。
    王二公子的死鱼眼毫无情绪的看了一眼那人,口吻平淡:没什么意思,陛下不是会徇私枉法之人,勿要以己之劣,度天子之坦荡胸怀。
    他这话说的,压根儿让人没法反驳,毕竟王二吹捧的是当今天子,吹捧天子那不叫吹捧,那叫仰慕圣德。
    敢说不是?
    您怕不是反了。
    那青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把目光转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的贺顾,狠狠剜了他和王沐川一眼,扭头过去不说话了。
    贺顾笑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他出丑,而是笑王沐川。
    别人听了他刚才的话,可能还会以为这人怎么如此媚上,没有一点风骨,读书人拍起马屁竟然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实在不要脸。
    只有贺顾知道,王二哥虽然表情看起来实在很嘲讽,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发自真心的。
    他走上前去,道: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王沐川的死鱼眼转过来,在贺顾身上转了一圈,凉凉道: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贺顾被他怼习惯了,不以为意,又道:老师知道你来选驸马吗?你的八字和画像又是谁递进宫的?
    肯定不会是老师王老大人,难道王沐川也有一个不安生的后妈?
    但是老师只有一位夫人,情意甚笃,并无妾室啊。
    王沐川面无表情:我自己要来的。
    贺顾一愣:什么?
    王沐川道:我已弱冠,不像你还乳臭未干,我自己想娶公主,自然不必经由他人之手。
    贺顾:
    他可得努把力,千万得选上,不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老师啊。
    万一他没选上,王二哥选上了,回头老师知道了不得气昏过去?
    宫门前的一个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内官数了数人数,道:各位公子爷们,还差三位,若是午时之前他们还没到,咱家便要带着各位入宫了。
    咱家是内廷司掌事吴德怀,好教各位爷知道,这次内廷司奉命操办,为长公主殿下择选驸马,考察共分为三环:一为殿前对答,二为文试,三为武试。
    陛下和皇后娘娘爱重公主殿下,今日定然要亲自考校你们,各位今日如何表现,日后便有什么造化,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吴公公语罢,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午时已到,陛下有命,公主的婚事需得两厢情愿,既然他们不愿意来,便算做弃权了,各位若是现在有反悔的,也可自去,陛下不会追究。
    当今圣上果然是位仁君,自古以来,多得是儿女看上了哪个,就算瓜不甜也要强扭着赐婚的皇帝,临了了还允许反悔的,倒是头一次见。
    吴公公话音刚落,贺顾就见到人群里,果然有几人愣了愣,面色都有些阴晴不定,显然正十分纠结。
    他想娶公主还娶不到,这些人倒好像多勉强一样。
    贺顾心道不乐意就赶紧滚,长公主那般神仙样的女子,若是真配了你们,那真是一朵天山雪莲插在牛粪上,你们倒他妈的委屈上了。
    看见他们这幅模样,贺小侯爷都觉得,真是气煞人也!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
    空旷的宫殿里摆了十多张长案,两个小宫女正在一一往岸上布置笔墨纸砚,一个一边布置一边挨头擦脑的跟另一个说:诶,今日选驸马,我方才来时瞧见了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兰疏姐姐呢,难道殿下今日也要亲自来看么?
    另一个小宫女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多半是来陪着皇后娘娘的,昨晚上我跟着李嬷嬷值夜,娘娘竟又犯病了,一晚上都在喊殿下的名字,折腾了大半宿,后来是嬷嬷亲自去庆裕宫请来了殿下,娘娘才好呢
    刚才说话的小宫女惊得捂住了嘴,小声道:什么?娘娘不是都大半年不曾
    她话音未落,殿门外就传来了一个脚步声,两个小宫女吓得连忙闭了嘴,又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布置起书案来。
    脚步行至殿门口,果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看了看殿内两个小宫女,道:青珠、黛珠,布置的如何了?
    青珠忙站起身福了一福,道:回嬷嬷的话,已布置好了。
    李嬷嬷点头,道:一会各位待选的公子爷们就要来了,你们收拾好便退出去吧,不要惊了贵人们。
    两个小宫女连忙点头应是,收拾好东西赶紧退了出去。
    没多久,果然吴公公带着一行人进了殿,道:先在此等候圣驾吧。
    贺顾侧头看了一眼殿内布置的书案,心中暗暗觉得有点奇怪。
    早年间,本朝给公主选驸马,考虑的一向都只有家世品貌。
    毕竟选驸马,是要和公主过日子的,若是出身太差,和金枝玉叶的公主难免过不到一块去,门当户对便是这个道理;二是长相若太磕碜,日后成了亲,公主天天看着,也难免添堵。
    后来虽然因为言官纳谏,要防外戚干政,驸马便不可在成婚后任朝中实职,有点头脸和家底的高门没几个愿意送自家儿郎来做这驸马。
    只有那些家底薄,家世不上不下、又实在没什么才华的,正儿八经没啥出路,愿意为了做驸马的丰厚赏赐搏一搏。
    当然了,他们就算愿意,宫里贵人也未必看得上他们就是了。
    只是贺顾寻思,今天给长公主选驸马,也搞得太过于复杂了吧
    要文试、要武试、还要殿前对答陛下这么严格,难道就不担心筛选到最后,一个合格的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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