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服务生都已经走远。
贺橙橙对迎出来的卓不言道:“卓秘书,我哥说了,我嫂子走得比较仓促,也不是好死,还怀了孕,这种死法是最凶的。请来的大师也说骨灰最好不要留,否则可能有什么祸害。多谢陆少为我们家的事费心,我哥说,我嫂子生前跟陆少有矛盾,在骨灰撒入大海之前,让我带着嫂子的骨灰,来跟陆少赔罪,也算是尽一尽最后的本分了,希望能与陆少冰释前嫌,让嫂子走得安心一点。”
贺橙橙说话慢条斯理,一点不乱,声音也温柔极了,好像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都让人不忍心苛责。
带着骨灰上门赔罪,这个赔罪的方式有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既是对死者的不敬,也是对生者的折煞。要是陆慕辰还是纠缠不休,那便显得风度全无,不仅亵渎了死者,也让舆论无法接受。
但是,对盛家来说,这种赔罪方式,已经是他们所能给出的最大的妥协,把脸伸出来让陆慕辰打个够,这是对陆慕辰本人的尊重。
个中利害,卓不言看得清清楚楚。
“贺小姐,陆少正在休息,贺小姐可能不方便入内,不如我带着贺夫人的骨灰盒,进去问一问陆少有什么指示。”卓不言得体地提出了一种方案,听起来像是跟贺橙橙商量,可是在1227房门前,只有他一个传话的人,昨天在盛知夏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也是他代替陆慕辰说话。假如贺橙橙不同意,那么一切都成空。
贺橙橙唇角扬起笑意,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骨灰盒递了过去:“那就麻烦卓秘书了,我在外面等陆少的指示。”
“好。”卓不言慎重地接过那个盒子,因为装了骨灰,好像比此前的空盒子重了许多,锦城最后一位名门千金,真的被烧成了灰,一个盒子就装下了。
卓不言小心地捧着盒子,跟贺橙橙示意了一下,转身便进了1227房间的门。
门又从里面关上。
贺橙橙没敢动,在外面等着。
……
“啧啧,小妹妹,你知道刚才那位是谁吗?大明星贺橙橙,她本人比写真里的好看啊。”
此时的酒店大堂内,陆维新陪着盛知夏往外走。
盛知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灰和自己擦肩而过,却什么都做不了,贺橙橙的身边有保镖,酒店里安保齐全,她现在顶着一张谁也不认识的脸,如何能冲上去说,把我的骨灰还给我?!
她现在遍身狼藉,处境堪忧,一切都要靠自己……
陆维新还没话找话地跟她交流:“得罪了我陆叔叔的下场可惨了,人死了,烧成灰都不算完,小妹妹你要乖一点,要听话,千万别把我叔叔给惹急了,知道吗?哥说的话你要记着。”
男人哄骗小姑娘的把戏,不过就是连哄带骗半威胁,煞有其事地把结果往严重了说。可惜盛知夏今年不是十八岁,陆维新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更别说怕。
“你姓陆,你叫什么名字?”盛知夏忽然看着男人的眼睛,问道。
陆维新一愣,这女孩不按套路出牌啊,说一千道一万,怎么不像昨晚酒桌上那么好哄了?昨晚随便说个什么,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可怜,他看得心里痒痒,随便占便宜也不敢反抗,别提多带劲了。啧啧,可惜没睡到。
现在她突然问他叫什么名字,这是要干嘛?难道是要在陆少面前告状?
想到这,陆维新马上换了副脸色,笑嘻嘻道:“楚媛小妹妹,哥错了,成吗?昨晚是真的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不敢说?”盛知夏不听他啰嗦,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陆维新心里满满的草泥马奔腾而过,但他们还没走出“皇家紫禁”的大门,陆慕辰还在这个楼里,陆维新就算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便在他的地盘发作。
这时,陆维新余光一瞥看见一个人,扬声喝道:“吴德!过来!”
吴德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陆总,陆总……哎唷,这位是……”
吴德一看到盛知夏,步子也吓得停了半步:“嘿嘿,这不是昨晚的小姑娘吗?你好你好,还记得我吗?”
陆维新一巴掌就朝吴德的头拍过去:“名片!给她!贫什么贫?速度点儿!”
“是,陆总。”吴德忙拿了名片给盛知夏递过去:“小妞,我的名片。”
“饭桶!”陆维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肺都要炸了,抬脚就想踹吴德:“我的名片!”
盛知夏已经接过了吴德递过来的名片,上面的信息是:“维新珠宝,艺人事务部经理,吴德。”
“哦哦,我们陆总的名片,拿好。”
等吴德把陆维新的名片递过来,盛知夏看到他的身份写的是:“维新珠宝ceo,陆维新。”
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珠宝公司,这个叫陆维新的,显然是个有点钱的富二代。但是盛知夏本身便是珠宝设计师,对知名的品牌如数家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维新珠宝”,肯定寒碜得可以。
在锦城,姓陆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敢说自己是锦城陆家。这陆维新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暴发户,仗着有两个钱,便为非作歹地玩女人。
“小妹妹,拿了我的名片,现在满意了?哥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可千万别太过分,咱们的事儿到此为止,就算交个朋友,怎么样?”陆维新是人精,软硬都能来,见威逼讨好不行,便拿出称兄道弟的一套法子来,企图跟盛知夏套近乎。
盛知夏把名片塞进了帆布包内,面色冷然地对陆维新道:“陆总是吗?有事我会再找你的,你和陆少的联系方式我都有。我现在要回去,你们不准跟着我。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想打我的主意,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轻飘飘地说话,声音柔弱得不行,出口却是切切实实的威胁,她有陆慕辰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意思,陆维新能不懂?
这是把陆少伺候得还不错,还有下一回的意思啊!
陆维新说话舌头都快打结了:“好……行,有事儿啊尽管来找我,小妹妹,你要真记恨哥,哥那可就冤死了,要怪,就怪你们学校的李经理,那人真不是个东西!你在陆少面前可千万别……”
“行了,我会看着办。”盛知夏打断他,把帆布包的绳子系好,连同那几万块钱,一起背在了肩膀上,朝大门走去——
尽管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并不那么干净的衣服,但她姿态端正,仿佛贵气与生俱来,哪怕是走在这七星级的酒店内,也显得理所当然。
陆维新跟吴德真没追上去,现在追上去意义何在?这女孩说话也不听,威胁也不怕,跟昨晚的表现太不一样了,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她甚至还透露自己跟陆慕辰还有下文,这不是要人命吗?
“吴德,打电话给李和兴!妈的,这次要被他给坑死了!让他把楚媛给我堵了,不解决干净,老子找人弄死他!”陆维新啐了一口,盯着女孩远去的方向。
……
盛知夏离开酒店后,背后的帆布包里忽然有东西在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破旧的手机。
此刻,正好有电话打进来。
盛知夏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爸”,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盛知夏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自己陌生的影子,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却没有任何关切的问候,那边的“爸”张口就骂:“楚媛,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滚回来换衣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盛小姐的骨灰入海仪式是下午两点?你要是敢坏了老子的事,老子明天就拔了你妈的管子!更别提骨髓配型了!”
骨灰入海仪式?下午两点?
盛知夏的眼睛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