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傅璟站起身来,见白茯进门,便让他先去找方夜织,让他回镇上与桂清遥商量,到附近的村镇调查一下,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另外这猎场恐怕已经不会有其他猎物,若不出意外,他会带人翻过阴山后,猎捕山那边的猎物。
然而山的另一边,不再猎场范围内,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来回距离远不说,就算发射信号弹,猎场的人也看不到。
云珺听得此话,反而觉得,让钟傅璟翻过阴山去另一边,比让他再次面对那怪物,可危险多了。
可他看着钟傅璟交代完白茯,似乎笃定了要这么做。
等钟傅璟回来,云珺想了想,说:皇上,我想皇上既然已经杀死了那个怪物,它不能再为祸猎场其他的猎物,想来猎物都敏锐聪慧,它们见怪物不在密林中,肯定也就回来了。
钟傅璟盯着云珺的脸看了一圈,嗯你是朕的仙兔,你说话,一定能灵验。
云珺脸红了下。
可他想,自己都能活在小白兔的身上,还能从小白兔变回人,都发生这等不可思议的事,难道那凶兽蜚,却是真实存在的吗?
云珺不敢这么说,生怕自己这只仙兔,就把事给说灵验了。
晚上,云珺知道钟傅璟肯定没力气同他聊天说话,也没兴趣跟他下棋。
于是他重新变回小白兔,蹦跶到钟傅璟的腿上。
其实用过晚膳后,钟傅璟就累得想去休息。
只是晚上这段时光,是他难得可以与云珺待在一起的机会。
所以钟傅璟就算累得眼皮打架,他都要强撑起精神来。
可他没想到云珺却变回小白兔,还主动跳到他的腿上。
钟傅璟低头看去,那小白兔还主动向他露出肚皮来
云珺心想,今天的皇帝那么厉害,能杀掉一个这么可怕的东西,就算他今天对自己摸背摸肚子摸腿,自己也绝对不会拒绝皇帝。不就是痒了点儿嘛!他想,自己肯定能忍得住的!
而且,他就是看到钟傅璟那么疲惫,自己若真能让他轻松些,那做什么都行呀!
钟傅璟的手刚刚摸到小白兔肚皮上,毛茸茸的触感挠在他的手心,让他顿时感觉那疲惫倦意,都随着他抚摸小白兔的每一下,从身体里慢慢消失。
看着这么乖巧的小白兔,钟傅璟尽管知道这是云珺,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低下头去,把脸靠在小白兔的肚子上,让他毛茸茸的毛
钟傅璟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就听到门帘外,白茯来问:启禀皇上,太尉大人求见。
钟傅璟一顿,直起身收回手,抱起小白兔翻过身,让他趴坐在腿上。
他深吸一口气,宣。
没多久,太尉霍渊,带着他的副将,也是他的四个儿子走了进来。
霍渊今年三十有六,做太尉却当了十余年,在朝廷中地位深厚。
但也正因为其身份特殊,他本人对朝中纷争没有兴趣,所以此前宰相同太师,或是同皇帝之间,无论怎么争权夺势,他也只是牢牢捏着虎符,管理好这江山的军队,不问其他事。
只是因为先朝皇帝,也就是钟傅璟的皇兄离世一事,他心里总有些愧疚。好像是因为他无能,没保护好先皇一般。所以他看似中立,可心里终归是站在钟傅璟这边。
而皇帝的祭祖狩猎,他素来是跟随皇帝身边,保护皇帝的安危。
更别说今日在捕杀那只怪物的时候,霍渊虽然没出手,但是他的四个儿子们倒是出了不少力,是当朝的中流砥柱。
所以钟傅璟也非常器重霍渊。
霍渊在毡帐中间站定,拱手道:启禀皇上,那怪物已由我们肢解掩埋处理,请皇上放心。
一旁他的大儿子又汇报说,随从中有受伤的已经让大夫加以治疗,但大多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亦可放心。
钟傅璟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他们处理得很好。
钟傅璟道:如今猎场里的猎物,恐怕已经没多少猎物,朕想,明日再去猎场看一看,若还是没能见着多少猎物,朕就决定翻过阴山去寻找猎物,这次若不能打个像样的猎物回来,朕就不祭祖,也不回京了!
看到皇帝这么说,霍渊心中虽有担忧,但他身为臣子,就是要遵从皇帝的命令。
霍渊并无意见,很快就带着他的儿子们去做准备,既然要翻山,说不定还要做好在山中过夜的准备。
而钟傅璟看来下定决心,势必要带回一个大猎物,才肯善罢甘休。
云珺见状,也没有劝,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可得真让皇帝遇到大猎物才行。
翌日的毡帐,在皇帝出发后,变得非常安静。
除了大夫和伺候皇帝的宫人们,所有人都离开了毡帐,要么跟着皇帝去猎场,要么就跟着方夜织去调查怪物一时。
然而流言还是在小部分人中传开了。
中午,白茯抱着小白兔云珺的午膳而来,一脸忧心忡忡。
白茯蹲在小白兔的面前,小声说:外面都说,皇帝遇上那凶兽,是个凶兆。
小白兔抱起菜叶子,抬头去看白茯,眼神中有点点迷惑。
白茯道:虽然皇帝杀了凶兽,但也得罪了凶兽,这可能就是为什么皇帝抓不到猎物的原因。凶兽盘踞在皇帝的猎场,在他们说来,就好像是冲着皇帝来的,而且
他这一口气都说不完话,神色还更加严肃。
白茯:而且前朝皇帝也是因为来狩猎而驾崩的,这他们、就说,说当今圣上可能也会和先帝一样呸呸他们胡扯,皇上万寿无疆寿与天齐,今天皇上去打猎,一定能满载而归。
听到这话,抱着胡萝卜的小白兔,脸上气鼓鼓,也连连伸着舌头呸呸两声。
皇上当然不会有事!那些人胡说八道!哼!
第39章 39.谣言 你这是在关心朕吗?
然而传闻甚嚣尘上。
当天, 小白兔云珺被抱着去草原上活动时,就听到两个收拾东西宫人,窃窃私语。
一个说皇上这次若不早些回宫, 唯恐遭遇不测。另一个便说当今皇帝本就暴戾恣睢穷凶极恶, 之前还刚打了一个大人二十板子, 把人送回京城去,路上遇到风寒, 差点没挺过来, 想来这么凶残的皇帝, 自然会遇到凶兽。这一个跟上话头, 说当今皇帝打不到猎物, 却打到怪物,怕不是老天爷的惩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说当今圣上做了什么恶事, 只能遇到这等怪物,遇不到好事。
云珺听得气死, 冲上去就咬了那宫人一口。
宫人正在收拾补给,还以为自己被什么蛇咬了, 抬脚就要踩过来。
而小白兔云珺,平日里在草原上没少活动奔跑, 根本不像上辈子那样,多走两步都得喘气。面对宫人的动作, 他闪转腾挪,灵活走位, 很快从两人的身边跑出来。
可小白兔到底腿短,那宫人三两下就追来,一把捏住小白兔的后颈。
小白兔云珺, 时常被皇帝或是白茯抱在怀里,根本没人敢这么捏他。这让他一下子想到当初与皇帝初次见面,他刚咬住皇帝,就被皇帝这么抓住了。
放肆!你们是谁手底下的?连皇上的仙兔都认不出来吗?
白茯刚才跟着小白兔跑到毡帐边,虽然没听到这两宫人在说什么,也没看到小白兔做了什么,但他却是亲眼看到两个宫人要踩小白兔。他走上去,罚了两个宫人掌嘴,要他们去皇帝的毡帐前面罚跪,还要罚了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宫人心里自认理亏,被咬被罚只能认了。
白茯检查了下小白兔的身体,确认没受伤后,这才偷偷问他: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呀?
小白兔云珺冷静下来,露出无辜的眼神,摇了摇头。
白茯便就不问了,把他抱回了毡帐。
毡帐里只剩下他们俩,白茯这才能向他道歉:云公子,那两个宫人实在不像话,差点伤了你。奴才已经责罚过他们,就是还请云公子你,千万别向皇帝说起这件事。
云珺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何必再让皇帝为这种事生气。
就看到蹲坐在架子上的小白兔连连点头,还抬起爪子来按在白茯的手腕上,像是在安慰他。
白茯见状,松了口气,他小声说:这个时候,不能再让皇上烦心了
他说着,轻轻摸了下小白兔的头顶,说不打扰云公子休息,便跑去门外守着。显然,他还要看着那两个受罚的宫人,而且要在皇帝回来之前,结束他们的罚跪,让他们赶紧回去做事。
小白兔云珺趴在木架的软垫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刚才他听到宫人的话,心里一下子就生气了。
他看到钟傅璟辛辛苦苦杀了那怪物,大家非但没表扬没赞美,还说他惹了凶兽,是大凶之兆,可能会像先帝一样,会
想到这里,云珺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开来。
他气的龇牙,又奇怪。怎么皇帝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希望皇帝好。
再仔细一想,似乎也想到了原因。毕竟当今皇上,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那般的凶残蛮横不讲道理。他们在过去三年里,整天面对脾气暴戾的皇帝,对他又敬又怕,也不会有好感。
而且,当初自己刚来到皇帝身边,皇帝也整天会拿把他做成麻辣兔头来吓唬他,若非后来对他态度尚可,指不定他也整天拿尾巴对着皇帝,甚至内心更阴暗些,见到皇帝现在杀了个凶兽,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云珺心疼皇上,刚才他一气之下,咬了那个宫人,本来心里还有些后悔,会不会给白茯惹来麻烦。
可他又觉得若让那宫人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
遗憾他只是只小白兔,倘若变回云珺,他还能同对方讲讲道理
云珺突然想到,此前钟傅璟跟他说过,希望能想出个办法来,让他以人的模样,光明正大地生活。
他当时觉得,自己能有条命活下来,不管是小白兔,还是人的模样,他都能接受。
而现在,他开始有了念头,他想要变回人
可这种事,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让皇帝直接宣布圣旨,说他身边这只仙兔突然变成人了,让大家都接受他这说出来,怕是要让更多人怀疑皇帝的目的。
云珺越想越想不出可解的办法,只能蔫蔫地趴在软垫上。
他抬头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是刚才自己想得太多,还是最近因为昨天那怪物的事情,把自己吓着了,他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上午跑了一圈,还咬了人,便有些累,索性连午饭都不吃,就抱着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小白兔云珺听到一阵笑声。
他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心说什么人那么大胆,竟然敢打扰他这仙兔的睡觉!也不怕皇帝把你抓去做成麻辣兔头吗?
他不悦地睁开眼来,引入眼帘的却是钟傅璟的笑脸。
皇帝在笑?小白兔抬起爪子捂住眼睛,他怕不是看错了,皇帝的心情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好?
再看去,钟傅璟抱着他坐在罗汉床上,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小白兔顿时清醒过来,抬头盯着钟傅璟看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做梦吧?
呵!仙兔睡醒了?钟傅璟温和地摸摸他的脑袋,正好,来看看朕今天打到的猎物!
小白兔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唧唧叫了两声,像是在为皇帝高兴。
钟傅璟抱着小白兔,带上霍渊等人,走到毡帐后的空地上。
三五个厨子正围在前面,处理皇帝打回来的猎物。
放眼看去,有獐子,有鹿,还有两只长着大獠牙的野猪!
那野猪的獠牙又长又硬,几乎要长到天上去。
连跟来的白茯都哗然一声,忙不迭地赞叹起来,恭喜皇上满载而归,皇上除掉那怪物后,这些猎物都跑回来了!
不错!钟傅璟大手一挥,今日朕就赏这些猎物,分给所有人!
厨子一听,手起刀落,麻利地分割起来。
而云珺不懂,他记得这猎物不是打来祭祖的吗?给下面的人都分了,拿什么来祭祖啊?
他趴在皇帝的怀里,爪子搭在肩膀上,伸着脖子满是疑惑。
钟傅璟却只是摸着小白兔的脑袋,也不说话。
云珺心里的疑问又何止这些。
他想皇上这次怎么会一下子又那么顺利,能打到这么多猎物?难道真的翻山去了阴山另一边?可今日天还没黑就回来了,竟然这么快?
他又想到,之前桂清遥说,再打不到猎物,就得去其他地方弄点过来,这猎物该不会是他连夜去买来的吧?他们这一路来到猎场,路过的城镇里,没少见那些猎人贩卖猎物。
他当然相信,这是皇帝亲手打来的猎物。可他心里有太多想知道的,作为小白兔,却什么都没法问。
大概是他在皇帝的怀里,显得有那么点不安分,钟傅璟便抱着他回到了毡帐里。
不等皇帝把他放回地上,小白兔主动跳回到柔软的地毯上,往帐子里跑去。
可跑到门帘处,他停了下来。间隔里外帐子的门帘厚重无比,他的力气只能让他钻过个脑袋。而且有上次的经历,这回他可不会再干那种事。他看着门帘没辙,只能回头去看皇帝。
就看到小白兔蹲在门帘前,前爪拍了拍地,似乎在催促皇帝给他掀开门帘。
钟傅璟见他急着想变回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赶紧推开门帘,让他进去。
还好进了帐子,只有皇帝一个人,若给别人看到,肯定会偷偷惊讶,皇帝竟然会为仙兔拉开门帘!
钟傅璟笑着坐回到罗汉床上,就等云珺走出来。
很快,门帘掀开,一抹白色闪身而出,一把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双手靠在案桌上,伸着脖子,朝皇帝看去。
钟傅璟笑看他一眼,看到朕今日打到那么多猎物,急着来恭喜朕?
云珺却问:陛下的猎物不是该拿起祭祖的吗?怎么拿来分给手下的人了?
钟傅璟一愣,好笑地问:怎么?你着急忙慌的,就是想要问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