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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午休学生陆续回来的时间,周围有几个人看过来,苗嘉颜怕陈潮生气还有点没敢直接走,低着头在他身前站着。
    他头发还是跟之前一样绑了个乱七八糟的尾巴,陈潮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说:“去吧。”
    苗嘉颜抬眼看了看他,这才转身走了。
    因为这事儿当天晚上苗嘉颜没来找陈潮,小窗帘早早就拉上了,之后两天也没来。
    陈潮刚开始没注意他,要不也不是天天来,等陈潮意识到的时候回头想想都好几天没看见了。
    生气了?陈潮心里想。
    窗户开着,陈潮站起来喊了声“苗嘉颜”。
    对面窗帘马上掀起一角,苗嘉颜开窗户答应:“啊?”
    陈潮没再说话,苗嘉颜过会儿喊着问:“叫我了吗?”
    没听见陈潮的回音,苗嘉颜犹豫着关上窗户。
    五分钟之后,陈潮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苗嘉颜探头进来,试探着问:“哥哥?”
    陈潮回头看他。
    “你刚才叫我了吗?”苗嘉颜还趴着门缝,头发垂下来一片,发梢晃晃悠悠的。
    “过来。”陈潮说。
    苗嘉颜马上走过去,身上穿着最近新换的睡衣,还是蓝色的。
    “跟我生气了?”陈潮拖了下旁边椅子示意他坐下,问。
    苗嘉颜吓了一跳,都不敢坐了,站在陈潮旁边摇头说“没有”。
    “别别扭扭的干什么,”陈潮语气平平常常,“生气了你就说。”
    “没有没有,”苗嘉颜惊得眼睛比平时瞪大一圈,“我是怕你跟我生气。”
    “我哪来的气?”陈潮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格外有耐心,一边划拉单词一边一句一句地跟苗嘉颜在这儿你问我答。
    苗嘉颜像是有点不敢说:“我在学校不跟你说话。”
    “不说拉倒,这也至于我生气?”陈潮不在意地说了句。
    苗嘉颜听了这话瞄他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陈潮就是想问苗嘉颜是不是生气了,问完就没别的事儿了。
    苗嘉颜坐在他旁边椅子上,也没走,又多待了一会儿。
    陈潮见他打哈欠了,说:“回去睡吧。”
    苗嘉颜站起来,要回去睡了。站起来却没马上走,又叫了陈潮一声。
    陈潮:“嗯?”
    苗嘉颜说:“你在学校……别跟我说话吧。”
    第11章
    陈潮不解地抬头:“为什么?”
    苗嘉颜不太想说,也不看他。
    “你们老师不让?”陈潮问。
    有的班主任不让学生跟其他班或是高年级的学生混在一起,而且管得挺严。陈潮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苗嘉颜刚开始没回话,陈潮又问他才点头说“是的”。
    “知道了,”陈潮没当回事,说,“睡觉去吧。”
    苗嘉颜成绩不算很好但也不坏,中等偏上。他不是很爱学习,天天回家把作业写完就不再学了。
    陈潮比他能学习,他本来底子就跟这边学生不一样,在这边上初中显得他格外拔尖儿。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用姜荔的话说,这反而让人更不踏实。
    陈潮倒没不踏实,他一直处于一种游离在外的状态,就像一个借读生,并不真正属于这里。
    姜荔对这父子俩很失望,她来看过陈潮几次,每次来都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陈广达心大,什么事儿都觉得不是事儿,把孩子往老家一扔他自己跑了,撒手不管。好好的附中学位不去,来乡下小镇中学,当妈的快气炸了,但是她谁也管不了。陈潮坚持不回去,愿意就留在奶奶家上学,姜荔其实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爷俩不靠谱到一块儿去了,拿学业开玩笑。
    陈潮在有些方面还是像他爸,总在一些不该坚持的方向上坚持。
    陈广达隔几个月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会给家里老人和陈潮带很多东西。陈潮那些穿惯了用惯了的东西当爸的心里还是记着的。
    “学习能跟上不?”陈广达问陈潮。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陈潮都懒得答。
    “我孙子比你强一百倍,”陈爷爷在后面说,“半点儿不像你。”
    “那是,比我强多了。”陈广达刚才去楼上冲了个澡,这会儿累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坐在陈潮旁边直打哈欠。
    陈潮说:“你睡会儿。”
    陈广达于是歪下来,头枕着陈潮肩膀。陈潮坐直着让他靠,陈广达说:“肩膀宽了。”
    陈潮没出声,也没嫌他爸脑袋沉。
    陈广达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叫了声“儿子”。
    陈潮:“嗯?”
    “爸好累。”陈广达长长地舒了口气,枕着陈潮肩膀,闭着眼睛说,“爸没不想着你。”
    陈潮侧头看他,只能看见他爸的头顶。他们家基因还是挺好的,爷爷到现在头发都很浓密,陈广达脑袋顶上头发也厚厚实实的。
    “不用想着我,”陈潮抬起另一边手,在他爸脑袋上随手抓了抓,说:“加油。”
    小孩子长大是个又漫长又短暂的过程,经常像是一眨眼就那么大了。
    陈广达每次回来都觉得儿子又长大了。
    初中本来就是成长最快的阶段,每隔几个月,看起来跟上一次见都不一样了。
    陈潮在长大,隔壁的苗嘉颜也在长大。
    在他爸妈的眼里他也是每一次看着都比上次大了不少,个子越长越高,那种童真的稚气也在一次次跟着减。
    所以他的头发,他的那些喜好,也就一次比一次更刺眼。
    元旦苗建自己回来了,苗嘉颜妈妈没回来。这几天里苗建没跟苗嘉颜说一句话,甚至不怎么看他。
    苗嘉颜也不敢跟他打照面,每次碰上了都低着头小声叫“爸”,他爸不理他,苗嘉颜就贴着边无声地走了。
    冬天开窗户屋里冷,叫个人不像夏天那么方便。
    陈潮打开窗户,捡了颗小石子儿掷过去,打在苗嘉颜窗框上。
    苗嘉颜很快开了窗户,声音不太大地问:“怎么啦?”
    陈潮问:“你爸打你没?”
    苗嘉颜探头出来往前面院子那边看看,看不着,不知道他爸在不在,也不敢说话,只摆摆手,做口型说“没有”。
    “打你了你就喊。”陈潮告诉他。
    苗嘉颜笑着摇头。
    “没逗你玩儿,”陈潮说,“你得能让我听见。”
    苗嘉颜还是摇头,笑得眼睛弯弯又亮亮的,看着陈潮。
    苗建每次回来,苗嘉颜都尽量降低存在感,巴不得谁都注意不到他。放学放假在家门都不敢出,只待在自己房间里。等什么时候他爸走了才能恢复自由。
    他爸一走苗嘉颜连走路都轻快了,溜溜达达的。
    溜达到陈家喊声“哥哥”,陈潮从窗户往下看,问他“干什么”。
    苗嘉颜仰头笑着说:“我爸走啦。”
    “啊。”陈潮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苗嘉颜于是又转身溜达回去了。
    初中这么大的孩子是最烦人的,踩在青春期的起点上,对什么都新鲜,在很多事情上开始逐渐启蒙。
    初中男孩儿之间也开始多了很多私下里的悄悄话,总有一些幻想和感受需要分享。
    丁文滔迫切地想有个人听他分享,学校里那些又看不上,只能揪着陈潮说个没完。
    陈潮偏偏又不听他说,丁文滔揣着一肚子话找不着人说,憋得心难受。
    为了跟陈潮说话,丁文滔也不骑自行车了,天天放学跟陈潮一块儿走着回家。
    “潮哥,你就没有那种感觉吗?”丁文滔胳膊肘碰碰陈潮,凑近了问他。
    陈潮说:“离我远点说话。”
    “我怕让人听见。”丁文滔看看周围几个也在走路的学生,小声说,“回头出去乱传我。”
    陈潮心想你是什么名人还乱传你。
    “包袱还挺重。”
    “那你看了,”丁文滔故意耍帅撸了把头发,“好多小妹儿对我有意思。”
    陈潮被他的动作土得难受,又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想挨着他。
    “我说真的,潮哥。”丁文滔过会儿又凑过来,神秘地问他,“你不做梦吗?”
    陈潮把兜里的mp3掏出来,戴上耳机,拒绝再跟他交流。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丁文滔还在问,“我上次看你跟三班的那个谁说话了,你喜欢她啊?她长得也挺漂亮的,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我喜欢脾气软绵绵的。”
    陈潮也没听清他说话,耳机里音量开到很大。
    “我上次做梦,你猜我梦着谁了……”丁文滔也不管陈潮能不能听见,他太需要倾诉了,不说出来快把青春期少年憋死了。
    陈潮耳机里“轰轰轰”地放着音乐,耳机外头丁文滔没完没了地分享他的少男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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