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有点棘手了,他转头看看旁边的人,沈小芳正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感受到他的注视,冷冷地回他一个眼神,吓得他小心脏一抖,赶紧走开两步,规规矩矩站好,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板正。
“夏小姐?”沈小芳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皱起眉头,又加大了音量,“夏小姐?”
眼前的女人有些佝偻地站着,垂着眼盯着地板,眼里空空荡荡。
“夏晚木!”
这一声喊得有点大,冰冷而尖锐,听得出主人的怒意,旁边装死的陆振又是一颤,赶紧把手里的外套抖开批好。
脸色惨白的漂亮女人终于回了魂,她抬起头,黑发秀丽,一双桃花眼里漾着水波,盈盈的眸子衬着日光,望过来的时候美得令人心惊。
沈小芳不为所动,冷着脸伸手朝下一指。
“你手机响很久了。”
夏晚木眨了眨眼,猛然惊醒,错眼看看响个不停的手机,是森铭打来的。她朝沈小芳感激一笑,递了个抱歉的眼神,退开两步接了起来。话筒里森铭的声音带着焦急,夹杂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气,歉疚的心情几乎使她立刻柔下了嗓音,软声安抚他。
“我在商场北面的出口这里,就在大门口。”她抬头看看几步外的两个人,很不好意思地又压低了声音,“我没事,就出来透透气,你先回去影城等我行不行?”
电话那边的男人仍是担忧不已,她尴尬地背过身,躲开陆振飘过来的若有似无的兴奋视线,回话轻到近乎耳语:“真的没事,只是碰巧遇上了两个朋友,马上就回去了,别担心。”
又说了好几句,男人终于答应在原地等她,她挂掉电话松了口气,想起身后的两个人头有点大,只能打起精神强颜欢笑。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没有。”陆振摆摆手,很得体地没有去打探她的隐私,只是客气地朝她点点头,“看来夏小姐还有同伴在等着,我们就不打扰了,那件事等你想明白了再联系,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夏晚木眼神微妙地漂移了一会儿,再看向他的时候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慢慢聊。”她向陆振轻一颔首,又朝着沈小芳笑笑,“认识你很高兴,沈小姐。”
陆振提着一口气,歪着脑袋向他老板抛去一个恳求的眼神,生怕她还保持着那么高冷的姿态不给一丝回应,落了他面子不说,光是这尴尬的气氛他就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再厚着脸皮去圆了呀。不该嘴贱的,他真是后悔不迭。
沈小芳瞥他一眼,终于开了尊口,只是那口气凉凉的,语调拖得很长,听起来反倒像是讽刺。
“认识你也很高兴,夏小姐。”
夏晚木虽然察觉她有些不对,但到底没琢磨出什么来,只是礼貌地朝他们道了别走了。旁边陆振却被她这句含沙射影吓得浑身发毛,顿时为自己的薪水担惊受怕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摆了个笑容出来,刻意露出的几颗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到让人眼晕。
“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老板,现在向她介绍你还有点太早了嘛,思来想去只有女朋友这个解释比较接地气而且容易让她放松警惕啊!”他看着仍然不为所动的且目光可怕的女人,嘴角咧的有点僵,奋力顽抗道,“我本来想说是姐姐妹妹什么的,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么气质出众的美女不可能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嘛,要是有小盛董您这么优秀的人做我们陆家的孩子,那简直是蓬荜生辉祖坟冒青烟,我爸妈要当场跟我断绝关系以表庆祝……您应该不想跟我这样的人做兄妹吧?”
盛天荫掂着手里的墨镜,眼角上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陆振被她冰冷的视线反复凌迟了无数次,最终放弃抵抗,很是沮丧地自我反省道:“对不起,今天回去我就把我低俗、封建的大男性自尊心给人道阉割掉,保证在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场景里,管好这张臭不可闻的嘴,管好被酒肉物欲侵蚀的脑子,管好这颗爱慕虚荣的心,保持灵魂的纯洁与高雅,力争跟上盛董的脚步,誓将盛皇建立得更加繁荣美好。”
他一口气说下来竟然一字不断,稍微停顿一会儿缓口气,又腆着脸笑嘻嘻地自夸起来:“不过不是我自卖自夸,你今天也看到了,夏晚木这样的,现在这圈里还有几个人有这种气质,那小脸白的,那眼睛又大又水灵,那神色那风姿,我们不缺美女,我们缺有气质的美女,尤其像她那么忧郁的,啧啧啧……小盛董你读过戴望舒的诗不?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像是在念诗一般浮夸,只差当场朗诵一首雨巷以彰示他激情澎湃的心意,只是被盛天荫杀气浓重的眼神一看,满腔热血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的热铁,滋滋地冒着青烟。
“所以我今年的奖金还有着落吗?”陆振换了个风格为自己挽尊,眉头下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盛天荫简直无语,斜眼看着他,懒得跟他纠缠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冷酷地发问:“你给我找这么个人,是想盛皇出第二个程蔚云?”
程蔚云是前几年盛皇着力捧出来的影视花旦,经历漫长的培养期好不容易要摘下最丰硕的果实了,跟国内某着名视奖只差一步的时候,这位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视后的女演员跳楼自杀了,并且留下了一些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遗言。陆振还记得她的死掀起的那阵腥风血雨,以及盛皇因此引发的小幅度动荡,虽不至于伤筋断骨,但还是亏到元气大损,不然也不会连远在国外的盛天荫都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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