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回眸看向妇人:“这是她们的缘分。我很快就要走了。”
“走?”
“嗯……”宋霁目色深沉而黯然,“你知道这世上有妖吗?”
被昼景恭敬称为「花姨」的妇人微微惊讶:“妖?”
看在也算半个姻亲的份上,宋霁点点头:“狐妖。我找了很多年了。”
“为何要找狐妖?再怎么说也是妖,你不怕吗?”
“不怕……”宋霁低声道:“我只怕有生之年找不到狐妖。”她抬起头认真盯着妇人眼睛,“如果你知道哪里有狐妖,还请告知于我,必有重谢。”
“狐妖……”妇人敛去惊容,重新恢复漠不关心的模样:“我又该从哪里知道狐妖的踪迹?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
“多谢……”
说不出是妇人演技太好,还是宋霁这双善于鉴妖的眼睛无法鉴别人心真伪,她终究没从女人脸上看到想看的神情。哪怕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这认知使她无比失落。
换言之,这是另一场试探。
自从得知昼景是人非妖,这份怀疑始终悬在心尖。大抵是漫漫路途终于觅到一线希望,希望又破灭的苍凉。总还想再试试。
昼景身上是没有破绽的。至于她身边的女人,也是没有破绽的。她一切的反应合情合理,看不出诡诈和隐瞒。宋霁继续道:“我明天启程。”
“这么急?”
“嗯,人命关天。”
妇人不再言语,不知从何处又翻出一卷书,细细品读。
本来就没有太多话要说,两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直到日落黄昏。
对于怜舟来讲这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在这一天,她有了可以尝试来往信任的新朋友。
作为新朋友的昼景,不仅长相清俊秀美,脾气也甚是温和,除了时不时爱调戏人——这姑且可以算作精力充沛却无法得到适当宣泄而憋出来的病症。
若为断袖,男子对男子,应当也会存在偶尔克制不住的生理需求罢。
善解人意的怜舟姑娘认为自己面对可怜人阿景,应该多一些耐性。
这已经是昼景第三次皱眉了。
白天玩得好好的,没想到入夜少女频频朝她投来视线,她百思不得其解,且直觉告诉她,舟舟姑娘脑袋瓜里不定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去沐浴了。”捱不住他望过来的视线,怜舟很快遁走。
“跑得这么快……”昼景起身,“或许真的在心里编排我也说不准啊。”
月上柳梢头,房门紧闭,先后沐浴归来的两人绞干头发挪进属于自己的小窝。内室静谧,熏香透过紫金炉徐徐钻出来点缀了一室静默。
被衾牢牢盖在脖子以下,怜舟忽然道:“阿景?你睡了嘛?”
“没有……”昼景歪头隔着纱帐看过去:“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喊我?
“哦,我是想问,阿景可有喜欢的人?”
“没有。情情爱爱多无聊,还不如舟舟为我做的烤鸡香。”
怜舟实在没料想会听到这样的答复,对于朋友间说悄悄话分享小秘密的经验技巧她懂得不多,真正能用的也少得可怜,可一向没朋友的人忽然有了一个能互相分享心事的朋友,这种兴奋和新奇感始终在怜舟心头激荡。
她补充道:“阿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昼景被她逗笑:“好啦,说没有就是没有,也不会有,快睡罢。”
感情这事总不会一蹴而就,怜舟暗道自己不可心急,她最后借着月光看向几步外的床榻,将「阿景为何不是女孩子」的纠结惆怅压下,慢慢进入浅眠。
昼景卷着被子翻身,稍微传来的动静惹得少女有节奏的呼吸声中断,她一阵无语,只好动也不动地躺在那,省得惊了内室那只惊弓之鸟。
睡觉都能保持这份难得的警觉,昼景打心眼里是服气的,前半夜睡得身子僵直,后半夜……
后半夜还是被怜舟姑娘扰醒的。
她一脸郁卒地睁开眼,起身下榻,哄某位陷入梦魇一声声呓语的小姑娘。
“走开……走开,不要……”
“娘……娘救我……”
少女窝在被衾背紧紧弓着,犹如遭受惊吓的猫。溢出唇边的惶恐抗拒,怎么听都可怜兮兮的。昼景没睡够打了哈欠,手隔着被子抚在她脊背:“不怕,不怕,舟舟,那都是梦,不要怕……”
看来是她低估了人心深处潜藏的恐惧。本以为痛痛快快玩一天,玩累了便不会受梦境搅扰,昼景眸微凝,怜惜和倦意同时涌上来,嘴里碎碎念着安抚人的话。下一刻,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
毛茸茸的大狐狸身手灵活地钻进少女被衾,暖暖的身子蜷缩着,肥肥的长尾巴有节奏地拍在怜舟拱起的背部……
异常的温暖熨贴着战战兢兢的身心,梦境中传来的柔软触感自然而然驱散了旧年的阴冷犯呕,怜舟闭眼昏昏沉沉抱着狐狸睡去。
昼景困得狐狸眼漫出一层水雾,狭长眼尾微微上翘,于昏暗中平添三分妩媚妖冶。
总算消停了。
看在糯米鸡、桂花鱼、凉拌手撕鸡、油炸小酥鱼、清蒸鲈鱼、青梅酒、桂花酒、杨梅酒、蜜桃酒、李子酒的份上,本家主姑且牺牲「色?相」陪你睡一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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