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有缘的话,它应该还会过来。”
昼景眯了眼:“这可说不准,兴许她就是心血来潮哄哄你啊。”
话题到这戛然而止,怜舟收拾好铺在地上的枕被,一颗心还是有些沉闷闷的。
揉了揉被狐狸踩踏的肩膀,由着侍婢伺候着梳洗,直到用过早膳,看到备好行囊的宋姑姑,那颗被狐狸占据的心才完全清醒过来。
“姑姑这么快就要走了?”
宋霁笑着轻拍她手背:“该走了,看你幸福快乐,我还有什么好惦念的?姑姑该忙自己的事了。”
这话说出来怜舟半点挽留的余地都没有,吩咐下人从后厨取了包裹好的荷叶鸡,更有一些蜜饯、干粮送给姑姑,再抬头她已是眼眶红红:“姑姑,有机会你可得回浔阳,怜舟为您养老。”
“你这孩子……”宋霁眼尾生出淡淡
细纹,岁月终究在她面容留下浅浅痕迹,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来,若找不到世上罕见的妖物,怕是再回来,是要见小姑娘最后一面了罢。
她感慨地笑了笑:“好,姑姑会回来看你们的。”她看向一侧美貌夺目的昼景,男子生太美太过惹眼,然而舟舟喜欢漂亮的男子,她也唯有祝福。
“阿景,怜舟我就交给你了。”
“姑姑您放心。”昼景笑看身边眼睛红红的娇弱少女:“我会照顾好她,舟舟也会照顾好我的。您谁也不用担心。”
宋霁被她温温和和的风趣逗笑,翻身上马,马蹄哒哒,渐行渐远。
妇人站在石阶目送她远去。
哪怕她晓得这人一去只能继续走冤枉路,哪怕她晓得她一心寻索的狐妖就站在自己两步外,她不能说。
无论是为了昼景,还是为昼家,亦或是为当年面对那人的承诺,她都不能暴露这真相。旁人的命是命,昼景的命也是命。
昼景是世间最隐秘的狐妖,拥有完全完美的防御能力,只负责美,负责抵消一切道法,并无任何攻击力。
她只能遗憾地目送宋霁离开。
当然,她也盼着宋霁离开。
将一名出色的鉴妖师养在府里,对于妖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除了昼景,没谁有这猖狂而嚣张的胆魄了。
“想哭不如就哭出来罢,为何要忍着呢?”
怜舟声音微微哽咽:“为何要哭呢,迟早会再见的。哪怕见不到,姑姑也有能力过得很好。”她只是不习惯和不喜欢生离罢了,若说难舍难分,倒也没有。
毕竟不是依赖长者的小孩子了。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最初的戒备消去,怜舟将其看作「姐妹无声的安慰」,当着众仆从,并未避开。
“走,带你去逛一逛浔阳城。”
“逛浔阳城?”
昼景扶腰而立,清湛的眸子映着晨光映出诱人的晶莹光泽,她懒洋洋问:“不去吗?”
怜舟心神摇晃,脑海晃出大狐狸的影,脱口而出:“去,说不准还能遇见那只毛茸茸的雪团团呢。”
毛茸茸的雪团团……
昼景丢给她一道复杂的眼神,再次携妻出门。
从满是美食的西街口逛到风景秀丽的白桥堤岸,鬼使神差地一身锦绣的昼家主陪着娇妻踏进专门贩卖小动物的三弯胡同。
狭长的胡同一眼望不见头,猫猫狗狗,兔子狐狸,伴随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热闹闹。
带毛的不带毛的看了许多,却见少女并没破费的打算,她起了狐疑:“不喜欢?还是……”舍不得花钱?
怜舟东张西望,一路走来脖子都要酸痛,她轻揉后颈:“阿景,我们还是回去罢。”
“你不会是,真的在找那只狐狸罢?”
被说中心事,怜舟不好意思地弯了弯眼睛:“还好,我只是忽然害怕它被人捉了去,所以想着来看看。”
“不会被人捉去的,又不是宋涟家的笨狐狸。”
怜舟笑她:“宋公子家的狐狸招你惹你了?”
“啧,那只笨狐狸啊,咬我来着。看到这根手指没有?当场咬出血了。不过后来我用了药,才没留下疤痕。”
莹白细长的指节递到怜舟眼前,怜舟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曾经被咬出血的迹象,拧眉叹道:“幸亏没留疤。”
可不是么。昼景这么爱美的人,要她身上留疤,简直是比要她喝药还头疼。
人形时即便顶级鉴妖师都鉴别不出她狐狸幼崽的真身,为狐时,换了同类照样看不出她还是一只可化形成人的大妖。
这就是昼景的寂寞。
无敌的寂寞。
“欸?阿景?!”宋涟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连番扯郑二衣袖,“快看,快看,那是不是阿景?阿景又带弟妹出来了?!”
郑二被他扯得身子趔趄险些没栽倒,没好气地扯回袖子,狠狠瞪他:“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这、这要我怎么好好说?”
“谁要和你被人误会成断袖。”
“……”宋涟嗓子一噎:“我是瞎了眼,有阿景这个好兄弟在,就是那什么,也轮不到你啊。”
郑二被他气得拳头硬?了,懒得搭理,匆匆朝乌泱泱的人群望了眼,反手忍无可忍给了宋涟一拳:“你眼睛瞎了么,那么漂亮俊俏的男人当然是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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