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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珍珠俯冲过来,落在她肩上,咕咕叫起来。
    习惯了小珍珠的调皮,容绵没有搭理它,自顾自忙活着。
    炉灶炊烟,莺舌百啭,闲适自在。
    青翠檀栾中,容小娘子抬起头,望着初绽的晨曦展露笑颜。她喜欢染了烟火气的日子,也惆怅日后嫁入徐府、没有父亲陪伴、谨言慎行的日子。若是可以选,她宁愿守着炉灶,每日淡饭粗茶。
    阳春白雪固然美好,可她自知融入不了。
    颠好小米,容绵回屋净手,见宋筠倚在榻上翻看《玄帖》,不解地问:“你好像比我还感兴趣。”
    宋筠翻了一页,目不斜视,“长生不老,谁不感兴趣。”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没有一点渴望长生的光,反而对《玄帖》怀着深深的怀疑。徐家凭借此书博得圣上青睐,里面含了多少噱头?
    容绵倒了一杯温水润嗓,之后坐在榻边,想趁着闲暇听他讲书,又忍不住打听到:“你想长生不老吗?”
    宋筠像听了什么笑话,睢光一斜,“想,不过药方里缺一味原料。”
    容绵来了兴趣,看向他所指的配方一行,疑惑道:“都是很常用的草药,没甚特别。”
    “缺了一样。”
    “是什么?别卖关子。”
    宋筠坐直身子,刻意离她远些,轻描淡写道:“河豚。”
    容绵脸一沉,刚要损他几句,却被屋外的争吵声打断思路。
    一道沙哑女声传入耳畔,“你这老伯是不是太无礼了,我已经说了,我是来寻人的。”
    接近着是老酌浑厚的嗓音:“管你是干嘛的,后山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儿!”
    女子哼笑一声,极为不屑。
    容绵推开支摘窗向外探头,见一身着缁色绉纱曲裙,头系彩绫的美艳女子,朝着父亲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见状,容绵提着裙摆跑出去,“爹爹小心!”
    唤出声的一刹那,女子已经拔出民间罕见的唐刀,朝老酌劈了过去。
    几乎出于本能,老酌抖了一下肩上的藤笈,一把斧头腾空而出,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两人厮打起来。
    高手过招,刀光斧影,容绵根本近不得他们的身。
    窗前,宋筠凝着刀法没有丝毫破绽的女子,渐渐拢起剑眉。
    奉宸卫中郎将夏歆,自己的心腹之一。既然她来了,援兵也快到了。
    归期有望。
    本就想试探老酌的身手,宋筠没有喊停夏歆,任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飞沙走石,夏歆被老酌扬了一把沙土,暗骂对方耍诈,余光忽然瞥见站在窗前的男人,抵御的动作一滞。
    老酌发现破绽,挥着斧头砍去,不留任何余地。
    夏歆转身躲开,眼看着斧头劈进树干里。她抬腿揣在老酌腹部,却如蚍蜉撼树,没伤得对方半分不说,自己还趔趄了下。
    “娘的,你是何人?!”
    以刀尖杵地,夏歆稳住身形,气喘吁吁地问道。
    老酌单脚蹬在树干上拔斧头,骂咧咧道:“我是你老爹!”
    夏歆还要再打,被身后宋筠的声音制止。
    “收刀,你不是他的对手。”
    几乎是一种听从命令的本能,唐刀回鞘,夏歆转身作揖:“见过......”
    “夏歆!”
    宋筠打断她。
    夏歆反应过来,摸摸鼻尖,瞥了一眼斜后方的一老一少。
    容绵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飒的女子,心道,或许从捡到宋筠开始,自己就惹了一个大麻烦。
    宋筠绝非普通人。
    老酌拔出斧头,气呼呼要砍夏歆,被容绵制止,“爹爹冷静。”
    老酌最听女儿的话,忍着怒气放下斧头,一瞬不瞬地瞪着夏歆。
    用舌尖抵了一下腮肉,夏歆走到窗前,小声道:“末将来迟,请殿下责罚。”
    奉宸卫是由宋筠负责的铁甲精锐,也是宋筠在涌动朝野中的底牌。
    “援兵快到了?”
    夏歆露出一抹惋色,“启禀殿下,事情有变。”
    哪怕泰山崩于前,宋筠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遑论是计划有变,“怎么讲?”
    “洛阳行宫久不竣工,圣上发了雷霆大怒,已派三皇子夫妇前来监工。徐国师作为言官之首,也被派过来了。现在城外几处渡口全是官兵,末将和徐国师根本无法助殿下返程。”
    难怪徐茗衍那边迟迟送不来消息...宋筠沉气,语气如常,“你也是监军之一?”
    “末将不是。末将跟吏部告假,说是回洛阳老家成婚。”
    “......”
    夏歆一笑,露出一对虎牙,恣意张扬,“等末将归朝,带回去一个小倌就行,人都找好了。”
    宋筠拿手隔空点点她,拂袖走回屋内。他心里清楚,皇室勋贵巡视,各地官府必然加派人手巡逻。
    用指尖缠绕几绺彩绫,夏歆转身看向走来的容绵。那会儿打斗无暇他顾,这会儿仔细打量,眼中划过惊艳。
    我滴乖乖。
    夏歆军痞气重,见到标致的小娘子习惯性地想调侃几句,但一想到容绵的身份,生生忍下了。
    容绵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与小奴隶是何关系?”
    小奴隶......
    夏歆已经听徐茗衍说起了宋筠的处境,自然知道“小奴隶”的含义,不免失笑,“小妮子,话可不能乱讲,当心以后哭鼻子。”
    容绵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闯人府宅,是盗贼行为,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去见官,看谁先哭鼻子。识相的,现在自报家门。”
    还挺娇凶,徐茗衍眼光独到啊,给自己找了个小母老虎。
    见惯了长安的娇弱贵女,夏歆对容绵生出好奇,调笑道:“就不说,妹妹有本事撬开我的嘴。”
    容绵哼一声,“你打不过我爹,我可以让爹爹撬开你的嘴,再拔掉你的虎牙。”
    最近牙龈上火,本就不舒服,被她这么一说,更觉难受。夏歆舔了一下虎牙,笑道:“怕了怕了,我说。”
    “快说!”
    夏歆指了指屋里的男人,“我是他走失多年的妹妹,前些日子在长安乞讨时,偶遇了徐国师,是徐国师给了我寻亲的线索。我一路乞讨而来,风餐露宿,能不能先赏口饭吃?”
    “......”
    这女子看似冷傲,实则痞气极重,像个纨绔。
    容绵发觉,自己被徐茗衍和宋筠合伙欺骗了。再联系徐茗衍对宋筠的恭敬态度,她开始惴惴不安。
    宋筠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身份。
    容绵走进竹屋,快速给宋筠整理了一个包袱,塞进他怀里,“你们不讲实话,那我也不顾及情面了,现在就离开这里。”
    小丫头翻脸挺快。
    宋筠放下包袱,慢条斯理道:“你想听什么实话?是想听徐茗衍和我是怎么欺骗你的吗?”
    容绵蹙眉,“别扯上表哥。”
    “难道不是吗?”
    这时,夏歆走进来,横在容绵面前,“有话好好说,我们兄妹真没地方去。再说,你不信任我们,总要信任徐国师吧,徐国师总不能害你吧。”
    容绵眉梢搐了一下,“你们和表哥到底是何关系?今儿不把话讲清楚,立即从这里离开。”
    夏歆对她掩耳道:“你今儿把我们赶走,日后嫁去徐府就别想安宁。而且,不止你安宁不了,徐府上下都安宁不了。”
    能让一个世家安宁不了,宋筠到底是什么来头?
    容绵捏了捏额头,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再看宋筠时,感觉他掀开了伪装的一角,连气场都不同了。
    可他们还牵扯到徐茗衍,这才是让她最为头疼的,总不能在嫁过去之前,将未婚夫也摒弃了吧。
    “你们,”容绵恨得牙痒痒,却咽下了被欺骗的恶气,“总不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吧。”
    夏歆用脚尖勾了一下方凳,坐在容绵身侧,“这个好说,我一路乞讨,积攒了不少盘缠,先给姑娘交点伙食费。”
    说罢,她摸向腰间钱袋,却空空如也。
    夏歆低头看看,又跑到屋外寻找,却连钱袋的影子都没找到。遭贼了?
    容绵抱臂靠在门板上,看着抓耳挠腮的夏歆,杏眸染霜,这人比宋筠脸皮还厚。
    夏歆挠着后脑勺回来,讪笑道:“盘缠丢了,赊账,我们一定会还!”
    容绵懒得理她,若非看在徐茗衍的面子上,她是绝不会留这份情面的。心里忽然对徐茗衍生出一丝芥蒂和不信任。
    后半晌,来自长安的船队缓缓靠岸,惊飞了栖息岸边的水鸟。
    洛阳官员迎着三皇子夫妇和钦差们去往驿馆,一路上说说笑笑。
    舆车停在驿馆门前时,三皇子宋廖掀开帘子,冲看热闹的百姓挥了挥手。
    御手搬来脚踏,由宋廖亲自扶着车内的妻子步下车辕。
    红衣妩媚的美人,哪怕一个回眸都是风情万种的。百姓们纷纷感叹,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钦差的车队也依次停在皇子的马车后,徐茗衍挑帘步下马车时,视线落在石榴红裙的女子身上。
    启程至今,两人没有半句交流,不过这样挺好,过去的事无需再计较了。
    如众星拱月般,三皇子夫妇被官员迎入驿馆。
    徐茗衍望了一眼天色,与身侧同僚们打声招呼,说是要先去一趟容府,拜见准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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