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含章提起芋头也是十分自责,叹了口气,乖巧地低头认错。
穆以宁又问:“啊……说到这儿我都快忘了芋头的大名了!”他酝酿一番后,一拍手:“以安前两日还提醒我来着!叫戚小章!对不对?”
戚含章一个踉跄,道:“是景安……戚景安!”
穆以宁:“戚小章好听,改了吧?”
戚含章十分坚定地摇了头:“戚小章是闺房乐趣,不能肆意宣扬的!”
穆以宁:“……你俩这是都秀到我面前来了?”
戚含章装傻充愣地笑了笑,道:“只不过他身份太过特殊……我想着等这桩事情了结之后,就正式将他加进玉碟里去,光明正大的让他能过自己的人生。”
听她话到此,穆以宁面色微沉,沉吟片刻道:“莫要过于担心,含章。”他拍了拍戚含章的脑袋,道:“去吧,他们在大嫂的院子,去看看吧。”
戚含章颔首,起身踏出了穆以宁的书房后,又转过身来对穆以宁躬身行了一礼。穆以宁点头受礼,摆了摆手,让她去吧。
戚含章一路走到后院,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谢雨霏的院子,正巧碰见了谢雨霏一人坐在院子中望着茶盏做着手上的女红。
戚含章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道:“大嫂?”
谢雨霏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闻声抬眸看着戚含章,笑道:“我可得好些日子没见陛下了!”
戚含章坐到了她对面,略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讨饶。问道:“芋头呢?”
谢雨霏收针,整理了手上给穆初尧做得小褂子,道:“两个孩子都睡午觉去了,我难得清闲,出来坐坐透透气。”
她拎起那件小褂子,道:“含章,帮我看看,合幺儿的身子吗?”
那小褂子小小的一件,取的是宝蓝色,褂子背后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戚含章仿佛都看到了水灵可爱的小初尧穿着它四处跑的可爱样子,心瞬间被软萌化了,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好看!幺儿穿起来定十分好看!”
谢雨霏望着那件褂子的眼神十分满足,她将小褂子小心翼翼整理好了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针线筐“啪”地一声扔到了地上,还泄愤地跺上了一脚,怒道:“老娘眼都要瞎了!”
戚含章:“……”
这是自从她认识谢雨霏以来,不知道多少回大嫂滤镜被大嫂自己给打破了。
可如今看到谢雨霏这副模样,戚含章却不禁松了口气,缓缓道:“大嫂同从前比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
谢雨霏瞪她:“变了!”
“啊?”
“……”谢雨霏别扭地躲过脸去,嘟囔道:“我老了!”
戚含章险些一口肚里的茶水倒灌上来喷出去:“大嫂!你今年三十都还不到啊!”
这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刚想要补救,却被谢雨霏拦了下来,示意她自己并不介意,只是道:“我是说……我的心老了。”
戚含章沉默地盯着她地侧颜。
谢雨霏长相并不十分惊艳,在京城一众美人面前比较一番确实有些平平淡淡,可她面部线条流畅顺滑,相貌没有锐利的惊艳,却十分耐看,属于那种养眼之美。没有惊艳的怦然心动,却只有舒适的细水长流。
这些年来的大起大落,似乎没有给谢雨霏留下太多变化,或者换句话说,是几乎谁都没有觉得谢雨霏在变。便是细致入微如戚含章,也未曾感到那一份独属于谢雨霏自己的蜕变。
谢雨霏给自己和戚含章各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道:“之前感觉并不明显,最近也才恍然大悟。”她轻抿一口,道: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漫长,做事随着心走,怎么嚣张怎么任性怎么狂妄怎么来。我曾以为自己四大皆空,不在意婚丧嫁娶归谁做主,只一心一意本着尼姑庵里呆着去,想着逃开桎梏枷锁,奔向自己天地外的自由。”谢雨霏呢喃着,眼神逐渐飘远。
“可如今,我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快了,睁开眼睛,在闭上之时已从晨曦转入暮光,就这么过去了。我以为是什么困住了我的时间流失,其实后来才发现,这种流失的方式居然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自由。
“年少到年长,也许不是岁岁的叠加;所谓的自由,也不过是束缚在一定的圈套之中。当有一天,这个圈套放到无限大,时间淌得快了,一夜之间,就不再年少了。”
戚含章喝下了谢雨霏递来的茶水,有些心疼地望着谢雨霏。
谢雨霏却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而让人感到莫名的欣慰,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不是让她自己得以解脱,而是让所有担心她的人如释重负。
“我这些日子常常在想,我或许是天生的离散命。父亲、母亲,再到……我的夫君。”谢雨霏眨了眨眼,眼角挂上了泪珠,可它却坚强地颤抖着,没有坠落的意思,“我似乎一生都在经历别离,从未等到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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