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见幼崽少了一只,她赶忙带着艾玛折返,一边走一边发出呼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开了成年母兽的照看和保护,连胡狼都能对幼狮的安全造成威胁。辛巴才那么小,暴露在平原上的时间越久,幸存的希望越渺茫。
乔安娜几乎都要急疯了,好在一声呼唤落下,路边的长草里发出熟悉的细幼叫声:“妈咪!”
幼狮急急地应和着,一瘸一拐地跑出来,钻到她肚子底下。
辛巴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垂头耷耳,默默低头舔着疼痛不已的伤口,不敢跟平时一样向母亲寻求安慰。
这番经历教会了他宝贵的一课:就算对什么东西再好奇,也不能贸然离群探险,否则,吃了亏都没人撑腰。
乔安娜很生气,但看到儿子还在流血的一只前爪,火气又变成了担忧。
“怎么弄的?”她问。辛巴的底气又足了起来,蹭蹭乔安娜的侧腹,望向早先待着的草丛:“那个!”
乔安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黝黑的短腿生物蹲在草丛里,黑色的小眼睛如临大敌般瞪着,察觉到花豹的注视,紧张地弓起脊背,身体后半部分长着的棘刺竖立起来,发出“沙沙”的抖动声响。
辛巴贴着乔安娜,冲草丛里的生物“嗷”了一嗓子,又被对方恐吓性的前扑吓得退回来,扭头告状:“这只蜜獾长得好奇怪!毛好尖的!”
……崽,你的记性不太好吧?
乔安娜扶额,纠正道:“这不是蜜獾,这是豪猪,那也不是它的毛,是刺。”
辛巴不太在意那些,他举起因为好奇的试探被重重扎了一下的爪子,委屈巴巴地控诉:“妈咪,疼!”
那乔安娜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当好靠山,帮受欺负的儿子出这口恶气。
第13章 、十三只毛绒绒
一个小时后,乔安娜和辛巴并排趴在草丛里,各自曲着一只前爪,一下接一下舔着,满脸郁闷,如出一辙。
豪猪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感觉受到威胁时并不像刺猬一样一昧蜷缩成团、竖起尖刺被动防御,相反,它一直把棘刺抖得“沙啦”作响,跺脚喷鼻,生怕自己动静太小不能激怒敌人似的,也无怪辛巴早先会被它吸引注意。
不光|气势不怂,豪猪的攻击模式也很特别,它半侧着身,紧紧盯着靠近的乔安娜,一旦发现乔安娜有进攻的意图,便背过身后退着直迎攻击而上,如果不是乔安娜留了个心眼半途急刹,可能直接就被戳成筛子了。
她绕着豪猪转了几圈,豪猪始终坚持用屁股对着她,黑白相间的棘刺鲜艳夺目,竖立抖动。
想象一下,一大团尖端朝外的粗长棘刺,摇摆着,跃动着,毫不犹豫朝脸上冲锋……不论是人还是动物,稍微有点理智的生物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乔安娜知道这生物为什么一点都不低调了——人家艺高人胆大,在草原上横着走都没动物敢拦吧?
她深谙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虽然豪猪看上去胖嘟嘟的,味道应该不错,但长远考虑,为了尝鲜受伤不太值当。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偏偏这时,接到她吩咐避开战场的两个孩子从草丛里探出头来。
辛巴远远地冲她挥舞着小爪子,像是在代她与豪猪搏斗:“妈咪,加油!”
艾玛也摆了摆爪子,眼里有担忧,更多的则是对她的信任与期待。
……行吧,就算不为自己的口腹之欲,也不能让孩子们扫兴啊。
这一架打得惊险又刺激,不过只是对拉锯战的双方而言,在旁观者看来,他们俩就是一直在转圈。
没错,转圈。
乔安娜以一定的速度围着豪猪踱步,时不时伸出爪子在豪猪没有棘刺防护的脑袋上拍一爪子,强迫它继续背身防御。
豪猪腿短,跑又跑不掉逃也逃不脱,只好被动地随着敌人的移动原地转圈。终于头晕目眩精疲力尽地倒下的时候,它居然感到了几分解脱的快意。
花豹不愧为草原上最凶猛狡诈的掠食者,它纵横草原一年多,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捕猎方式!
这已经不是捕猎了,是虐|待!活生生的虐|杀!强烈要求豪猪保护组织介入!!
豪猪委屈,豪猪心里苦,还有点晕得想吐。
它望着目所能及的最后一丝光明,思绪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早知如此,它绝不会招惹那只好奇的小狮子……咦?为什么狮子的母亲会是一只花豹?
豪猪永远都得不到这个疑问的答案了,乔安娜踏住它柔软的腹部,咬断了它的喉咙。
确认猎物断气,她总算有空抬起前爪,将脚掌翻转,低头查看足底。
爪垫上扎着两三根小刺,因为处理不够及时,已经深嵌进肉里,她龇牙咧嘴地试了半天,好不容易用牙尖卡住刺的末端,稍一用力,内部中空的刺就折断了。
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怀念人类灵活的手指。
乔安娜费了老大劲,几乎咬伤自己,才把那几根刺拔了出来。
脚掌钝钝地发着痛,她无暇他顾,举着爪子一通舔,借由唾沫消毒镇痛。
辛巴原本还在为母亲的再度胜利欢欣雀跃,见此情景,早先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于是也默默趴下来开始舔爪子。
乔安娜舔了一阵,感觉疼痛稍缓,抬起头来,习惯性左右张望一圈,确认周边安全。
艾玛正站在死去的豪猪旁边,模仿着她与豪猪对峙时的样子,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然后猛地伸出爪子去拍打豪猪尸体。
乔安娜小吓了一跳,忙把艾玛叼起来放到一边,远离那些跟艾玛的小身板比起来更加可怖的棘刺。
小猎豹炸起的毛倒伏下去,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腿,柔软的小爪子轻轻搭到她受伤的前爪上,又扭过头对豪猪龇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现在看看,艾玛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她受伤,果真是暖心小天使。
乔安娜感动着,小心地避开棘刺,撕开豪猪前腿的皮毛。
第一块肉入口,她的眼睛瞬间一亮:这伤受的不亏!
大概狩猎困难的都美味,豪猪肉肥瘦相间,入口鲜嫩,滑而不腻,僵持过程消耗了不少体力,除了皮毛内脏和咬不动的骨头,乔安娜什么都没剩下。
吃完有史以来最满意的一餐,她心情大好,训斥辛巴时的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辛巴敏锐地发现了母亲态度的软化,立刻蹭着乔安娜的前爪打了个滚,一爪收在胸前,一爪抬起,按到乔安娜的鼻尖,撒娇般软绵绵地认错:“我以后绝对不乱跑啦,妈咪别生气了嘛~”
萌化攻击简直满点,乔安娜噎了一下,默认般压着幼狮的小肚子揉了揉。
她曾经很难理解女性甚至一些男性友人对长毛生物的热衷,远观尚且能勉强接受,近距离爱抚揉搓乃至亲吻……恕她接受不来。
她因此经常被划分入‘怪人’的行列,但仍理直气壮,颇有几分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孤傲。时至今日,变成大猫收养了两只幼崽,渐渐偶尔能理解所谓毛绒绒的可爱了。
她喂饱了两个孩子,看着辛巴和艾玛在身边追逐打闹,一颗心被某些温暖的情绪占据,满足异常。
风里突然传来陌生的异样气息,她耳朵一动,站起身,两三下攀上身边的金合欢树。
大概三公里开外的平原上,一只大猫步履匆匆,不时停下脚步左顾右盼,明显处于惊惧惶恐的状态。
很快,导致它魂不守舍的罪魁祸首出现在地平线上——另一只同类的大猫。
后来者快速奔跑追逐,而前者似乎在顾虑什么,几次三番想逃,还未加速便又慢下来,最终无奈地被同类赶上。
它立马原地侧躺下,摆出看似顺从的姿态,后来的同伴低头嗅着它身上的气味,激动不已地甩着尾巴,围着它绕圈。
距离一致,参照物相同,乔安娜得以明确辨识出两只大猫的体型。
前者个头较小,后者相对较大,也更强壮。显然,一只母猎豹和一只公猎豹——公的那只大概还是熟人,她领地西边那块地的领主,之前差点被她选作艾玛的收养者。
公猎豹追着一只母猎豹,目的昭然若揭,她不太奇怪。照某个电视节目的说法,“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泰哥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几公里外传来的母豹发|情的气味,换成猎豹,当然也是需要求偶的嘛。
唔,话说,既然是熟人也是邻居,一直叫公猎豹是不是太生分了?
乔安娜想了一阵,决定给公猎豹起名叫凯特。
这其实是个女名,同名的凯蒂还是只没有嘴巴的卡通小猫,不过她想,软妹子猎豹应该不会介意有一个可爱的名字的。
至于凯特的对象,她看了一眼那相比雄性猎豹更加瘦小纤细的身躯,贴了个自认为非常合适的名字:萨拉。
就在乔安娜给两只猎豹起名的一小会空隙,凯特渐渐凑近了萨拉,而萨拉抬起爪子,借着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优势,四爪并用地对雄性一番踢打,连挠带咬毫不留情。
乔安娜看得目瞪口呆。
看来凯特跟泰哥一样,也是豹中之渣?
短暂吓退了凯特,萨拉迅速翻身站起,夺路而逃。
因为速度捉急,她没走几步又被赶上,重复了一遍踢咬的动作,再度逃跑。
两只猎豹纠缠着,浑然不觉离乔安娜越来越近。乔安娜慢慢发现了异常,定睛细看,在萨拉脚边的长草里,跟着一群小小的毛绒绒!
那群毛绒绒毛色分层,背上覆着一层浅灰毛发,跟艾玛的模样如出一辙。
——萨拉带着幼崽!
没想到母猎豹不是公主,而是女王啊1。
同为母亲,乔安娜知道陌生的雄性对幼崽意味着什么,眼见萨拉身陷囹圄,却还是奋力用身体隔开凯特和幼崽,她一溜烟窜下树,让辛巴和艾玛藏好,独自冲向猎豹们。
即使被美色冲昏了头脑,鼻子淌着血都浑然不知,凯特在某一瞬间,还是察觉到了弥漫而来的杀气。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在目不能及的某个小角落,有什么极度危险的生物,正打着算盘,把他列为自己的捕杀目标。
第六感警铃大作,他退了一步,直起身体,还未看清四周,身后的草丛里跃出一道黑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扑倒了他。
看清来者,凯特心里一惊,接着摊平了四肢,干脆果断地选择弃疗。
再见,世界,再见,豹生第一次遇到的漂亮妹子。
他一定是草原上唯一一只侥幸从花豹嘴里逃脱,又主动送货上门的倒霉猎豹。
乔安娜按着凯特,虽然公猎豹不知为何双目放空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并不能激起她的同情。
她低下头,眼里跃动着危险的光,龇出的牙齿离对方的咽喉只有短短两寸:“兄弟,我听说,你在欺负雌性和幼崽?”
===
1萨拉(sara/sarah)的含义是美丽的公主。
第14章 、十四只毛绒绒
乔安娜觉得,凯特这个名字没有起错。
明明体型跟她差不多,加上尾巴的总体长甚至略胜于她,在她跟前,公猎豹依然怂得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被她按在地上对脸一通吼,凯特缩着四肢一动不敢动,尾巴僵硬紧绷,两只耳朵耷拉着,正眼看她都不敢,更别说反驳回嘴了。
想起花豹与猎豹语言不互通,乔安娜决定以肢体语言再重复一遍。
她松开凯特,直起身子,一只前爪拍拍自己跟前的地面,再指旁边的萨拉——
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姐们,老娘罩了!
……咦?姐们人呢?
在指定的地方没看到预料之中的娇小身影,乔安娜愣了愣,找了一圈,在背后看到了已经带着幼崽们溜出去老远的母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