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乔安娜怀里的辛巴被叫声吵醒,听到这觉得有趣,也探出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叫:“嗷~”
鬣狗首领狠狠一瞪他:“咕呜!”没教养的野崽子!
辛巴被凶得往乔安娜怀里一缩,小爪子搭到眼睛上,一副惨遭欺负的委屈模样。
要单是自己和鬣狗对骂,乔安娜还抱着几分反正闲着也是无聊的开玩笑心态,但士可杀,崽子不可辱!
她认真起来,叫:“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吗?!”
鬣狗首领:“呜咕!”还有你!懂不懂教崽子了!
乔安娜:“别整那没用的,你上来!”
鬣狗首领:“欧!”你给我滚下来!
一花豹一鬣狗隔着空气叫骂,互相听不懂不是问题,气势给足,嗓门要大,这场战斗就赢了大半。
输出全靠吼,一时间唾沫星子横飞,两方均是声色俱厉,局势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叫了一阵,乔安娜口干舌燥,不得不偃旗息鼓,趴下休息。
鬣狗首领忿忿瞪着她,对部下发出命令,原本趴着打瞌睡的几只鬣狗站起来,挪了挪身子,从几个方向将树围得水泄不通。
鬣狗捕猎战无不胜的秘诀,就是极强的耐心和毅力。被它们看中的猎物,迟早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鬣狗们轮番换班看守,乔安娜等了一整个白天,都没找到溜走的空隙。
傍晚时,艾玛从小憩中醒来,伸了个懒腰,仰起小脑袋,舔了舔乔安娜的嘴角。
乔安娜用爪子揽着女儿,防止小猎豹一脚踏空摔下树:“饿了?”
辛巴连连点头,替妹妹回答:“嗯!”
自从学会吃肉,母乳在他心里已经逐渐变成了零食级别的存在,好吃且不可或缺,但很难填饱肚子。在树上趴了快一天,没什么运动消耗,不过因为上一顿只吃了半饱,该饿还是会饿。
乔安娜不舍得孩子们挨饿,左右张望,全力思索脱身对策。
她看过书,也曾远远见过养大型犬的友人与爱犬嬉戏玩耍,如果她没记错,狗狗似乎……很喜欢寻回游戏?
死马当活马医,乔安娜安置好两只幼崽,爬到更高的树杈上,折下了一根细树枝,用爪子固定,修掉多余的分枝,做成简单的木棍。
树下的鬣狗睡了一个白天,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她叫了两声,便顺利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鬣狗们纷纷望向踩在树枝上母的花豹,就连鬣狗首领也抬起头,好奇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事俱备,只欠那么轻轻一丢——
乔安娜纠结地停住了动作。
对人类而言,投掷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换成没有手指帮助抓持的动物,丢木棍的难度不亚于登天。
她把重心放到后腿上,用两只前爪夹住木棍,举高,后仰……不行,保持不了平衡,她八成会把自己跟木棍一起甩出去。
她又试了几个姿势,放弃挑战大猫趾爪的灵活度,用嘴叼起木棍,低头再猛地甩头。
木棍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万众瞩目之中,垂直下落,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水平距离,离她目测不到一米。
她知道丢不远,但这也太……远超意料了吧?
乔安娜尴尬不已,鬣狗们则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惊诧地“咯咯”叫着四散躲开,观察了几秒,才嗅着气味慢慢围回来。
发现掉下来的只是一根不起眼的木棍后,它们咧开嘴,朝竟敢戏弄自己的母花豹发出抗议。
乔安娜不受干扰,如法炮制了一根同样的木棍,将柔韧的末端树枝按压弯曲,再把木棍放上,打弹弓一般弹射出去。
这次木棍倒是飞了挺远,可鬣狗们仅是抬头看了看,辨出又是根木棍后便转回头,兴趣缺缺,完全没有追逐之意。
乔安娜囧了。
说好的狗都喜欢捡木棍呢?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她不了解物种分类,所以并不知道,鬣狗看上去长得像狗,实际上并非犬科动物,甚至相比起犬科,它们跟猫科动物在基因和分类上的亲缘更近。
这当然不代表鬣狗就是猫科动物,从语言问题上可见一斑。斑鬣狗的音域非常广泛,能发出各式各样含义各异的呼噜声和尖笑声,这点就连同为口技大师的猎豹都只能甘拜下风。
鬣狗不是猫更不是狗,自然没有跟乔安娜玩你丢我捡的兴致。
乔安娜无计可施,又跟鬣狗群僵持了几个小时,第三天清晨,她最终决定放手一搏。
耗下去也是一个死,不如主动出击,冒险把鬣狗引开,想办法甩掉。成功,皆大欢喜;不成功……她拒绝考虑不成功这种可能性!
她挑了警戒最松的换岗空隙,从树上一跃而下。
“妈咪——!”辛巴着急地站了起来,跟着就想往树下跳。
“不准!好好待着!”乔安娜厉声喝止他,“照顾好妹妹,在树上等着,妈妈去去就回。”
辛巴愣了愣,怏怏缩回艾玛身边。
他从未见过妈妈这么神色严峻的模样,在他幼小的心里,母亲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在妈妈身边,他大可以调皮任性、尽情嬉戏玩耍,不小心闯了祸也不用担心,妈妈会替他撑腰,帮他解决一切麻烦。
这是第一次,妈妈明明说着“去去就回”,他却隐约意识到,自己惹上的是个极有可能让对方一去不返的大麻烦。
乔安娜越过几只鬣狗,找到之前与她对骂的鬣狗首领,扬起爪子,狠狠拍在了鬣狗首领的鼻子上。
鬣狗首领尖叫一声,扭头反咬,她一击得逞,并不恋战,迅速收回爪子,避开了咬过来的森森犬齿。与此同时,又有几只鬣狗围上来,探头想咬她的后臀。
鬣狗进攻时常会选择从敌人的下盘下手,屁|股是所有动物的致命弱点,就算是最强壮的雄狮,这个部位受伤,难以启齿不说,疼都要疼上好些天。
再者说,屁|股邻近没有防护的柔软腹部,容易一击制服敌人。鬣狗基本不会像大猫们一样对猎物锁喉,杀死后再进食,它们通常情况下会选择撕开腹部直接食用,节省时间,也不需要担心锁喉时可能遭到的反抗性的踢蹬与踩踏。
几乎没有动物能在正常站立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屁|股,因此来自后方的撕咬很难有效抵御……噢,办法有还是有,那就是就地一坐,把脆弱之处交给大地母亲保护。
乔安娜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她原地起跳,花豹优秀的弹跳力发挥到极限,堪堪将她送出了鬣狗的围堵圈,鬣狗们的牙齿咬空,发出令豹胆颤的咔咔脆响。
鬣狗首领被花豹的爪子豁成了花脸,它简直要气疯了,吼叫出声,号令着部下,誓要将这只花豹撕成碎片。
鬣狗们完全忘了树上还藏着两只幼崽,不管不顾地追在撒腿就跑的乔安娜背后,冲了出去,一行几只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下。
辛巴和艾玛挤在一起,遥望着那处,默默祈祷着,期盼着。
恍惚间,他们看到母亲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行来,威武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然而定睛细看,一切都只是幻觉。
辽阔的平原空荡孤寂,亘古不变地沉默着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第20章 、二十只毛绒绒
半路出家的花豹乔安娜,目前正面临着有限的豹生中最严峻的生存危机。
她既已独自吸引了鬣狗群的仇恨,把它们从幼崽藏身的树边引开,下一步就要考虑该如何平安摆脱追逐了。
——找棵树爬上去?
当然不行。这样的话除了她换了棵树待着,鬣狗换了棵树守在下面当门神,跟之前有区别吗?
——停下来打一架,暴力说服?
别扯了,要是打得过,她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境地?
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乔安娜只能拼命往前跑,寄希望于赛跑取胜,抑或是鬣狗们突然良心发现主动放弃。
事实上,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鬣狗没有被甩开,也没有放弃追逐,而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追在她身后。只要她稍有松懈,尾巴尖就能敏锐地感受到鬣狗嘴里呼出的腥臭气息,她几乎能想象,离她最近的那只鬣狗正咧着嘴,时刻准备将她的尾巴一口两段……
太特么可怕了好吗!人类不长尾巴绝对是漫长的进化中最明智的创举!
吐槽归吐槽,乔安娜总不可能真的让鬣狗给自己做个断尾手术。她默默夹紧尾巴,加快了脚步。
纵观花豹的捕猎方式,要不藏匿在树上或草丛中,等猎物接近后发动突袭;要不就利用出色的潜伏能力主动接近猎物,经过短暂的爆发追逐一击制胜。
这显著说明,花豹是集速度、力量、耐力为一体的综合型选手。
然而全面发展也有弊端,那就是每项都很优秀,每项都达不到顶尖。
比速度,不如猎豹;比力量,不如狮子;比耐力,也赶不上野犬和鬣狗。
乔安娜一连不歇气地跑出几公里,逐渐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了,而鬣狗们仍保持着赶不上她却也不会被她甩掉的距离,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还时不时尖声叫上几声,督促她加油快跑似的。
鬣狗的捕猎中,长跑的持久力占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它们习惯追逐猎物直到对方疲惫,然后一拥而上,撕咬进食。
被鬣狗盯上是所有动物的噩梦,不仅是因为鬣狗喜欢生吞活剥,还因为在最终的酷刑到来之前,八成得先跑个半死。
乔安娜就正在经历这么一场噩梦,她累得快出现幻觉了,以至冒出了‘不如干脆英勇就义’的荒唐想法。
直到下一秒,她尾巴上挨了重重的一口。
乔安娜“嗷”一嗓子,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算了,太疼了,她还是努努力加油活下去吧。
她咬着牙,又跑了一段距离,目所能及处的景物陌生起来,大概已经离开了她的领地范围。
路过一条小溪,越过一片树林,一群灰沉沉的巨兽跃入眼帘——赫然是一群非洲野水牛!
捡到辛巴时亲眼目睹的野水牛袭击让乔安娜对这种庞大的食草动物愈发敬畏,前有深壑后有追兵,最绝望的处境莫过于此。
野水牛也被疾驰而来的花豹吓了一跳,看到花豹身后还有一群鬣狗时,它们感到了不安。
要让食草动物给草原上的掠食者排个名次,最不受欢迎的榜首是鬣狗,其次就是花豹。
讨厌鬣狗的理由不用说,它们生性残暴,又经常以群体为单位出入,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无数食草动物在它们嘴下悲鸣着死去。
至于花豹,这种大猫远比其他掠食者神秘得多,随时可能出没在各种想都想不到的角落,想象一下,在吃食、社交、睡觉时,周围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加上花豹的性格公认的善变,诡计多端,传说还有花豹成功猎杀了大象。这种危险存在,当然不得不防。
野水牛群一阵骚动,成年野水牛将幼崽和老弱病残围到中间,尾巴朝内头向外,用身体筑成了一道肉与尖角的高墙。
几头公牛离群走了出来,低下头,喷着鼻息,对靠近的花豹和鬣狗发出警告。
乔安娜本打算改道,转念一想,灵光一闪,保持住原本的路线,朝野水牛们冲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在小山般的成年野水牛面前,母花豹的体型渺小得就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羚羊。野水牛烦躁地跺着蹄子,将近一吨的体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她心里打鼓,可事到如今也不由她再反悔了。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乔安娜迈完最后一步,伏低身体,四爪屈曲到底,把肌肉紧绷成压缩的弹簧,接着,高速弹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