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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过的同时,她也在后怕。回想收养辛巴和艾玛后的这些日子,她着实作了不少死,直接或间接因她而起的危机无数,两只幼崽至今健康健全,不得不说是上天眷顾的奇迹。
    像萨拉一样谨小慎微万事留心,都避免不了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她要是继续这么粗心大意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浪脱。
    作为花豹,她勉强称得上合格了;但作为母亲,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萨拉痛失幼崽后,在乔安娜的领地逗留了好几天。她经常把艾玛揽在怀里,不住舔舐磨蹭,俨然把年幼的妹妹当成了幼崽的替身。
    猎豹幼崽的夭折率在草原上是最高的,大约一半的小猎豹会在三个月之前夭折,不仅是因为天敌的威胁,还有无处不在的病原和寄生虫的侵蚀。
    她的妹妹已经四个月大了,平安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在这之前,她也有几只幼崽有幸活到这个年纪,但猎豹捕猎成功率低,还会被各种掠食者抢走猎物,她没办法保障食物充足,幼崽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因而远不如妹妹这么健康强壮、皮毛顺滑。
    旱季马上要到来了,看到妹妹的现状,她有把握,在花豹养母的照顾下,妹妹能顺利度过旱季,迎接第二年兽群的回归。到那时,妹妹成长到成年独立,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她至今也没能达到的成就,居然让一只花豹简简单单做到了。
    ……唉,她也好想当只花豹啊。
    投胎没得选,萨拉只能在心里默默羡慕嫉妒恨一番,然后,调整好心态,重新坚强起来,为生存继续奋斗。
    几天后,她挥别了乔安娜和妹妹,返回自己的领地。
    草原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机遇与挑战并存,新生与逝去交替,再悲伤再痛苦,也得擦干眼泪独自扛。
    萨拉偷偷在心里定了个小目标,来年雨季,她一定要上门向花豹炫崽子!
    第22章 、二十二只毛绒绒
    乔安娜是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的。
    还原一下现场,那天她正趴在空地上享受清晨温暖又不过分燥热的日光浴,两只幼崽静不下心,在她身边嬉戏打闹,尽情挥洒着酣睡一夜后的充沛精力。
    随着年岁渐长,小崽子们不仅一天比一天有活力,不同性别和物种的天性差异也慢慢显现出来。
    辛巴热衷摔角游戏,凭借力量侵略压制对手。艾玛则不太喜欢粗鲁地扭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她更偏好追逐和闪避,为了引辛巴追她,还无师自通了一套‘钓鱼’的计策。
    每当辛巴累得气喘吁吁想要放弃时,艾玛就会在不远处停下来,松懈了似的,原地打个滚,舔舔爪子,长尾巴在地上晃啊晃,近得仿佛辛巴一伸爪子就能够到。
    可只要辛巴扑过去,满心想着终于能抓到妹妹,如愿来一场紧张刺激的摔跤比赛,那条尾巴立马会在唾手可得之时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却又离得不远,尾巴尖端微微翘起抖动,钩子一般吸引他再接再厉。
    辛巴就这么被艾玛老鼠戏猫般逗弄,两只幼崽绕着乔安娜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艾玛急转了几个弯,跳上旁边的一棵树。因为母亲是擅长爬树的花豹,平日也没少在树上躲避危险,她爬树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虽然猎豹年纪越大爬树会越困难,但对于爪子还没磨损的小猎豹而言,爬高爬低小菜一碟。
    她几个腾跃蹭蹭蹭爬到了树顶,又跟人类小孩跳楼梯一样顺着参差错落的树枝跳回地面。
    辛巴也一口气冲到了树中央,助跑的惯性没了,便尴尬地卡住,扒着树干进退两难。
    他蹬了蹬后腿,感觉往上爬有些困难,又扭过头朝下看了一眼,被高度吓得死死抠住树干。
    其实也没多高,他只需要向下退几步,就能松开爪子平安落地。但猫科动物的四肢构造让后退十分困难,尤其是在爬树这种后肢承重的情况下,他不敢后退,又没有掌握在树上掉头的技巧,只能不上不下地停在原地,本能地向母亲寻求帮助:“妈咪!”
    乔安娜亲眼目睹了一切,平时上树下树,多半都是她叼着辛巴,确保快捷和安全,造成现在这种情况,颇有些过度溺爱后自食其果的意味。
    她站起来,揉揉跑回身边撒娇的艾玛,严肃道:“自己想办法下来。”
    “不嘛!”辛巴娇嗔着耍赖,等了一会,见乔安娜站在原地没动,又换了个策略,“我好害怕,妈咪帮帮我好不好~”
    乔安娜任他打滚卖萌装可怜,就是铁了心不帮忙,卡在树上下不来只是一个危险系数极低的小麻烦,她不能万事帮衬一辈子,辛巴迟早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
    辛巴独自悬在半空,太阳晒着,小风吹着,平时对他非常温柔包容的母亲一反常态,冷硬地不愿伸出援手,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掉下去摔伤。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孤苦无依的小狮子qaq
    幼狮苦情剧主角附体,自怨自艾地嘤嘤嘤了一阵,发现母亲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了要带妹妹先行离开的趋势,他开始着急了。
    他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用心考虑后果的,急火攻心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松爪就往树下蹦。
    乔安娜被这信仰之跃吓得差点心跳骤停。茂密的树冠遮挡了阳光,树下草地稀疏,散落着枯枝和石块,就算辛巴可以在空中调整姿势让脚先落地,也难保不会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别断爪子。
    锻炼独立的前提是确保安全,她嘴上说得绝情,总不可能真的弃幼崽安危于不顾。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算好落点,用身躯充当辛巴落脚的保障。
    辛巴砸在她背上,咕噜噜滚下去。
    直面冲击的一瞬间,乔安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太重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几乎能听见脊椎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声,她这是养了只崽子还是养了块石头?
    然后她看着兴高采烈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距离弑母只差一步的辛巴,想道,自家小孩是不是长得太胖了?
    看看辛巴,毛绒绒圆滚滚,再看看艾玛,小一圈的毛绒绒圆滚滚。
    自从过了鬣狗找茬那一劫,她们一家没再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境,顿顿换着花样大吃大喝,伙食太好,幼崽又不需要像她一样奔波捕猎,运动量不够,发福是必然。
    其实幼崽长点膘很正常,胖嘟嘟还是健康的一种表现——看看生病的动物,哪只不是虚弱憔悴形销骨立的?一定的体脂不仅代表生活舒适,还能帮助主人捱过旱季可能遭遇的饥饿。辛巴和艾玛长胖,正说明乔安娜养得很好。
    可愚蠢的内在人类并不这么想,肥胖在人类社会是很普遍的亚健康表现,她决定要督促幼崽们减肥了!
    减肥诀窍,管住嘴迈开腿。第一步,是制止辛巴和艾玛吃肥肉和内脏。
    艾玛委屈巴巴地看着乔安娜,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夺走她最喜欢的美味。乔安娜装作没看见,把内脏扒拉到一边,用剥下的皮毛裹起来。
    辛巴不吃内脏,乐呵呵地把剥好皮的瞪羚往自己跟前拖了拖,准备朝最肥美的后臀下口。
    幼崽们的乳牙已经足够有力,不需要再吃乔安娜撕好的肉条。幼狮尤为偏爱猎物的后臀,雨季食物充足,食草动物都吃得膘肥体壮,臀部的肌肉外裹着一层厚厚的脂肪,软糯黏牙,入口即化。
    乔安娜也喝止了他。
    她把瞪羚拖回来,按到爪下,开始剥离肌肉外的脂肪。
    她剥皮的技术练得很娴熟,但脂肪跟皮不太一样,丝丝缕缕,一块块夹在肌肉的纹路之间,她用爪子划拉半天,成效不大,只好上口,咬了又吐掉,折腾了十几分钟,总算做出一顿‘减肥养生餐’。
    好吧,真正的减肥餐不应该有肉,不过逼着食肉动物吃草也太不现实了,不含高热量的内脏和脂肪,就姑且当是低热量减肥餐吧。
    这一顿饭,辛巴和艾玛都吃得不太开心,但是母亲的权威至高无上,再不满意也得乖乖听从安排。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安排不止这一顿,下顿,下下顿,还有接下来的许多顿都会是这样,他们大概会悲愤到揭竿起义吧。
    可惜现实是,乔安娜处理食物越来越快,掏内脏刮油连着毛皮骨头一起丢弃一气呵成,两只幼崽只能趴在旁边,咬着小爪子眼馋,暗叹妈妈暴殄天物,却敢怒不敢言。
    第无数顿不愉快的用餐过后,一家三口起身离开,当天傍晚,三只母狮走进了他们曾用餐的灌木丛。
    这三只母狮正是几个月前追逐乔安娜母子、最后被泰哥赶走的恨嫁狮群成员,领头的母狮年纪很大,浑身上下都是饱经沙场留下的伤痕——不如干脆用战争女神雅典娜的名号替她命名。
    雅典娜与另外两只母狮的母亲同母异父,算是姨妈辈的长辈,自然成为了狮群之首。雨季濒临尾声,而她们依然走在寻找雄狮的路上,没有雄狮帮助,接下来的旱季又会非常艰难,比起不能孕育幼崽,生存危机更令她们发愁。
    母狮们靠近这个灌木丛,是因为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味,白给的食物是个好东西,谁见了不会想分一杯羹呢?
    她们顺着气味看到了树梢上挂着的羚羊尸体,一只年轻的母狮顺着树干爬上去,食物放的位置很高,正好是她站在能承受母狮体重的树枝上伸出爪子够不到的距离,她多次试探,最终败兴而归。
    但是另一只年轻母狮在一块岩石后发现了意外之喜:皮毛裹着的内脏和一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野兽进食一般选择先吃内脏是有道理的,内脏胆固醇含量高,提供能量多,还富含矿物质和维生素。
    当然动物并不清楚矿物质和维生素是什么,它们只知道,内脏!好吃!
    同理可知,脂肪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美味。
    完整的内脏和大块的肥肉,只有乔安娜那种大猫中的异类才会选择丢弃,落在母狮眼里,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年轻的母狮欣喜若狂,但还是有几分遇到异常的谨慎,望向姨妈,等她发话。
    雅典娜走过来,闻了闻地上的毛皮杂物,道:“住在附近的那只可恶的花豹留下的,吃吧。”
    为什么额外给乔安娜安上‘可恶’这个形容词呢?当然是因为世风日下,花豹都有小狮子养,她们却只能独守空闺……不,花豹有小狮子养,身为花豹自然生不出小狮子,一定是从哪个狮群偷的,偷人幼崽,能不可恶吗?
    三只母狮用白送的美味简单填了肚子,舔舔唇吻,都不太满足。
    雅典娜用爪子拨了拨地上剩下的骨头和毛皮,想了一阵,若有所悟般眯起眼睛:“走,我们跟上去。”
    她的外甥女啃着大块的腿骨,试图咬碎吸出一点骨髓,闻言抬起头,不明所以:“为什么?”
    “花豹不傻,平白放弃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自己想想,能是什么原因?”
    年轻的母狮们歪着头思索:之所以浪费,是因为……好东西多到吃不下了?
    她们眼里冒出光来,为即将到来的美味吃到饱的生活激动不已:“走!!”
    第23章 、二十三只毛绒绒
    当事豹还不知道自己的‘减肥计划’阴差阳错招来了狮群的觊觎,生活过得太|安逸,乔安娜从一夜香甜的梦中睡醒,看着东边树林上方一点一点倾泻而出的万丈朝霞,竟恍惚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慨。
    身为大猫的日常简单而悠闲,没有无处不在的喧嚣和污染,不需要一睁眼就为金钱和人脉明争暗斗头破血流,只要食物足够维持生活,大可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地闲着。
    相比钢筋水泥所筑的城市丛林,大自然的法则原始、残酷,但也公平。说是弱肉强食,实际上,在竞争中,每个条件都会被单独挑选出来,明码标价,只要遵循自然规律,谁都能活得很好。
    野犬个头较小,咬合力不够强,单独的个体无法成事,它们便选择群居,共同养育幼崽,协同捕猎。
    薮猫和狞猫体重轻,又营独居,无法与同科大猫竞争,它们便将食谱的重心放到大个头的大猫不屑一顾的啮齿类动物上,减小食物可能带来的冲突。
    猎豹比薮猫和狞猫大,但同样拼不过花豹狮子与鬣狗,它们便锻炼出了一身其他掠食者难以企及的速度,并主要白天进行捕猎,错开活动时间。
    ……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千百万年的进化旅程,自然母亲早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生存竞赛中存活下来的最后赢家,构成了如今草原上丰富多彩的食物链,其中惊险与玄妙,不胜枚举。
    身上突兀多出的重量打断了乔安娜的思绪。
    两只幼崽一如既往喜欢绕着母亲嬉戏,他们的个头比起刚被收养时都大了不止一点,可成年母花豹的身躯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见乔安娜趴着不动,他们打闹了一会,就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比起攀登障碍来。
    艾玛踩着乔安娜的背往她头顶上爬,辛巴也不甘落后,小爪子抠住乔安娜的毛皮,紧跟着艾玛的脚步,花豹母亲化身为现成的幼儿攀爬架。
    乔安娜已经逐渐习惯了毛发的柔软质感,不像当初那样抗拒肢体接触,发现情况后没立刻把淘气的小崽子们抖下去,仅是不受干扰地将脖子立起来,观察周边的情况。
    辛巴和艾玛将她的姿势变化当成了新一轮的挑战,兴致勃勃地往她的脑袋顶上爬。狭小的头顶容不下两只幼崽,他们一番争抢推挤,最后一同顺着母亲脖子的曲线滑回了地上。
    艾玛在地上滚了一圈,毛上沾了些枯草和沙土,她抖了两下没抖干净,干脆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屈身探头,认真清理起毛发来。
    舔毛这种行为具有传染性,见妹妹舔得欢,辛巴也安分下来,坐在地上开始替自己舔毛。
    两只幼崽动作娴熟,很快把因为打闹弄乱的毛发舔得油光水滑。
    辛巴跟小猫一样举着前爪洗脸,一边舔爪子一边好奇地问趴在原地不为所动的乔安娜:“妈咪,你不舔毛毛吗?”
    乔安娜甩甩尾巴,替孩子们赶走聒噪的蚊蝇,应:“妈妈不喜欢舔毛。”
    “可是舔毛毛很舒服啊?”辛巴很费解。幼狮的小脑袋瓜子里没有心理障碍这种概念,只能想到:舔毛毛这么舒服,妈妈却不做,是不是因为……妈妈不会舔毛毛?
    他也没想起平时吃完东西乔安娜明明会给他和艾玛舔毛,一心觉得不会自己舔毛的妈妈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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