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就像一头昼伏夜出的怪物,白日喧嚣时它躲了起来,但只要夜幕降临,一个人待着时,它便亮出獠牙,将人生吞入腹。
江穗月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某天清晨,她从沙发醒来,宿醉的头钝钝疼,窗外连日的Y雨终于停歇,阳光穿过窗帘透进屋,刚好照在那架钢琴上,她眼前浮现何晋深的脸,他坐在那儿温柔地弹琴,一切美好得她动也不敢动,就怕下一秒他就消失。
风吹起窗帘,冷风灌进衣内,她打了个喷嚏,一眨眼,眼前什么都没有。
江穗月回过神来,心想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疯。
“我打算开个咖啡店。”
方绮敏听她说完,有些惊讶:“你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
“嗯。”她不甚在意:“就当打发时间。”
“为什么是咖啡店?技术含量还挺高。”
江穗月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经济萧条,满大街的旺铺招租,很快她就物色到合适的铺位,店面不大,30平左右,既不靠近商圈也不近写字楼,在一个旧小区一楼,附近最大的人流是一家医院,中介得知她要开咖啡店,让她再挑挑,江穗月却觉得这里很好,闹中取静,门口还有棵大榕树,到时候在树下摆几张桌子,解决了堂食的问题。
方绮敏一开始并不看好,但见她终于恢复了点精神气,由衷开心。
这天,她陪江穗月在中古市场挑咖啡杯:“我让陈亦维过来,正好缺个搬箱子的。”
江穗月在同一家店要了两箱咖啡杯,闻言挑眉:“他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现在穿得多看不出来,等夏天你就懂了……”方绮敏笑得暧昧。
“你看过?”
“前段时间给他接了个夏装的广。”
“他肯签约了?”
方绮敏努努嘴:“嗯,毕竟这行赚钱。”
陈亦维很快就到,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上回在酒吧,环境暗,看不太清楚,江穗月这会才发现他很白,男孩长手长脚,毫不吃力便搬起两箱杯子,江穗月注意到他手指修长,右手虎口处有颗小小的痣。
打车回到她的店里,方绮敏有事要先离开,走前对江穗月笑道:“你请一下陈亦维吃饭啊,人大老远跑去给你做苦力。”
“这哪算什么苦力。”陈亦维在一旁笑道。
江穗月盯着他手里的扫把,笑了笑,对他道:“走吧,地方你挑。”
那男孩白皙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江穗月觉得好笑:“你脸红什么?”
“你……真要请我吃饭啊?”他问。
她点头:“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
“没。”他连忙摇头。
这晚的相处很愉快,虽然江穗月走了几回神,但不可否认,陈亦维让她再次觉得生活有趣了起来。
她把他送回学校,下车前,她叫住他:“留一个你的电话吧。”
陈亦维又脸红了,他颤颤巍巍地报了一串数字,又连忙补充道:“这也是我的微信号。”
江穗月笑着点头:“知道了。”
有了方绮敏跟陈亦维的帮忙,两个月后,咖啡店正式营业。
店里只招了两个人,一个咖啡师,一个收银员,本就是玩票X质,江穗月对于生意好坏并不是十分看重,她只想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能有个地方可去。
开业半个月,每日的顾客屈指可数,方绮敏也看不下去了:“你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烧。”
江穗月头靠着椅背,仰头望着那棵大榕树:“人少清净。”
方绮敏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给你叫了个人过来,给你热热场子。”
“谁?”
“菀菀啊。”她笑。
“我认识吗?”
话音刚落,陈亦维出现在眼前。
“他在这儿,至少能给你招揽不少女顾客。”
江穗月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没课吗?”
“大三下学期课不多。”
陈亦维成了店里半个员工,他一有空便跑了过来,他一来,店里的营业额上涨十分明显。
“我应该给你发工资。”这晚,打烊后,江穗月没走,叫了外卖到店里,又给二人开了两瓶啤酒。
5月的东亭市,温度不高不低,夜晚的风虽凉,倒也惬意,两人喝着酒,随意聊着天。
“为什么店名叫CM?有什么特别含义吗?”陈亦维看着灯牌,问道。
江穗月的眼神一下变得哀伤,许久,她才道:“随便起的。”
陈亦维没错过她脸上神情的变化,他突然凑近她。
江穗月被他吓了一跳,男孩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全是干净的气息。
其实他除了脸长得像何晋深,其它地方没有一处相似,他气质温吞不热烈,喜怒哀乐全挂脸上,不像那个男人,永远不行于色。
可转念一想,年少时的何晋深也像陈亦维这样,看着她时会脸红,会因为她主动跟他说话而兴奋一天,把爱意全写在脸上,写在眼睛里。
陈亦维喉结滚动,盯着她粉嫩的唇。
这么多天相处,他能感觉出来,江穗月是对他有好感的,无数个夜晚,他都陪在她身边,即便他们很少说话,可偶尔的眼神接触,他能看到她眼底的爱意。
他微微眯起双眼,头往前伸。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她躲开了。
江穗月侧过头,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慢条斯理地将乱发夹到耳后,才哑声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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