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下面一行字:我男朋友,长得还行吧,给你鉴定下,得空回个评价,我好决定用不用换。
梁晏兮呆呆看着照片半晌,苦笑,过了许久,还是回到:只要你喜欢就好。没过几分钟,收到信息:我喜欢什么,你知道。
梁晏兮呆坐许久,翻箱倒柜,最后在梁莫房里找了本相册出来。一家叁个人都不是爱照相的,所以照片不多,寥寥几张还是很多年前的。梁晏兮一页页翻着,速度极慢,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有一张一家叁口的合照,梁莫那是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蓬蓬裙,站在动物园门口,嘴咧得极开,朱瑜闲闲站在一旁,他自己就一手捏着梁莫的耳朵,也是笑着的。他想了很久,才记起,那是市里第一家动物园开张的时候,梁莫参加奥数比赛得了奖,所以才带她去的。
后面的照片就没有合照了,多是梁莫一个人的,有的是学校的毕业照,有的是在家里照的。梁晏兮记起来,好像那时买了傻瓜相机,有一阵子特别喜欢给她照,过了一阵,相机坏了,就再没照过。
越到后来,照片就越少了,只有几张运动会的,那时梁莫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梁晏兮一阵阵惊心,梁莫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然长大,那么美丽动人。而这个过程,他没曾参与过,甚至没曾意识到。
十几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梁莫就那么美好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爱你。诱惑着他,撩动着他,打破他沉寂的生活,不给他丝毫的准备时间,不给他还击的机会。
梁晏兮痛苦着,忍耐着,这个美好诱人的女孩儿是他血肉相连的女儿,他不能忍受自己居然也动心了,每晚睡不着,梁莫的脸,梁莫的唇,梁莫的味道,时不时冒出来撩拨他的心神,他的道德……
他自觉不是个饥渴肉欲的人,不然也不会维持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一直觉得,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都一样,直到生命的尽头。可是梁莫却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蠢动的变数:爱情。
他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去想梁莫看着他,缠绵缓唱,说爱他的样子。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听到那首歌的心情,当时几乎要窒息而亡。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狠心,就会沦陷下去。
这是不对的,这对梁莫是不公平的,他千帆过尽,梁莫却赤忱如稚子。他若是自私接受,总有一天,梁莫长到足够大的那一天,会恨他。恨他自私,恨他不教导她走正道,恨她让她背负骂名,恨他使她错过其他男人,其他爱情。
而他是她父亲,应该不求回报爱她,教导她,包容她,有爱而无欲,甚至分享她人生的爱情,慈爱地疏导她婚姻中的不快,为她带她的孩子,叫他们外孙,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大她一辈,做个父辈,甚至是老人……
梁晏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跟梁莫,怎么能分割到两个世界!他无法接受梁莫无关紧要叫他爸爸,梁莫的孩子叫他外公,而他,独自一人,像个真正的老人。他明明才四十岁不到,凭什么要这样悲悲戚戚!
梁晏兮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和朱瑜生下梁莫。当年明明可有可无,为什么一定要生一个孩子。如今这样来折磨他,扰他心神,使他痛楚,不得安宁。
连着半个月,梁莫每隔两天就会发照片过来,不同的男孩子,同样的梁莫,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眼,就那么看着梁晏兮。梁晏兮心里泛着涩涩的东西,想删去照片,又生生忍住,舍不得。
寒假来时,梁晏兮总算是好些了,梁莫就要回来了。他甚至上网查了她放假的时间,忍了好久,还是打电话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家。梁莫淡淡说,再玩几天。态度冷漠,再也没有之前粘着他的亲昵。
梁晏兮还是忍住,沉着气,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一切都不是梁莫的错,是他辜负扼杀了她青春美好的爱情。她有理由恨他。
腊月过了一小半,梁莫总算回来了,拖着行李箱,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脸瘦了一圈,眼下两道青黑,神情淡漠,带着满身的寒气,就那么站在门外,仿佛要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梁晏兮心中一痛,拉她进屋,拿出一直准备着的拖鞋让梁莫换上,又匆匆去厨房给她热牛奶。
等他端着牛奶出来时,梁莫已经上楼了。梁晏兮站在梁莫门口,伸手,又停住,最后还是敲了,“莫莫,喝点热牛奶再睡。”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梁莫的声音,极冷淡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梁晏兮皱眉,端着牛奶下去了,呆呆坐在客厅里,脑子里全是梁莫消瘦的脸庞和眼下的青黑。才短短一个月,她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梁莫一直没出房门。梁晏兮时不时看表,担心梁莫再这样睡下去,会出事。到了下午,实在不放心,敲门叫人,却没响动。梁晏兮打开门,轻轻走进去,叫:“莫莫……”梁莫缩成一团,被子捂住了头,只有一只手臂横在外面。
梁晏兮急急走过去,拉开被子,用手探了探梁莫的鼻息才松一口气。转而觉得自己神经,睡觉而已,会出什么事!梁莫睡得极沉,仿佛从来没睡过觉一样贪婪,因再次空气畅通而急促呼吸,脸藏在凌乱的发丝中,透着不正常的嫣红。梁晏兮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了探梁莫的额头,烫得他一惊,“莫莫,快起来,你在发烧!”梁莫混混沉沉睡着,动了动,没出声。
梁晏兮轻轻拍梁莫的脸,“莫莫,听到爸爸说话吗?”
梁莫小狗一样呜呜两声,又睡过去,是烧糊涂了。
梁晏兮拉起梁莫,胡乱给她套上衣服,就抱着她往楼下走。好在医院并不远,梁晏兮让前台的护士帮忙扶着梁莫,自己去挂了急症。医生量了体温,39°2。医生埋怨了几句,说要烧成肺炎就麻烦了,开了药剂,要打针。
梁晏兮被吓得有点晕,一味只知道点头。
梁莫被这么折腾一阵,有些清醒了,不依不饶挣扎着,嘴里小声嚷嚷着,“不打针……不打针……”
梁晏兮安抚着她,轻轻拍梁莫的背,“乖,莫莫,打完针就好了,打完,咱就回家。”
梁莫还是挣扎得厉害,医生下不了手。梁晏兮依稀记起,梁莫最害怕打针,小时候有一次,把针都扭弯在肉里了,梁莫哭得嗓子都哑了,之后看到电视里打针都吓的小脸发青。
梁晏兮问医生可不可以不打针。医生说,最好还是打针,降温快些。再说烧到39°2已经很危险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降温。
梁晏兮只好按住梁莫,问:“打哪儿?”医生说,“手臂和屁股都可以。不过屁股比较容易走药,而且没有手臂痛。”
梁晏兮轻轻拉开梁莫的裤子,露出白嫩的一片肌肤,因为冷泛起细小的颗粒。梁晏兮瞥开眼,不去看。
梁莫却抖得厉害,嘴里呜呜哭着。医生说梁莫肌肉太紧张了,不好注射。又折腾了好久,才打完。
梁莫一直靠着梁晏兮哭,嘴里嘟囔着,痛,痛,人迷迷糊糊的。
梁晏兮心疼得不行,一下下拍着梁莫。医生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下。梁莫一直嚷嚷着回家,梁晏兮也只好等梁莫消停点,细细问了医生该忌什么,吃什么,又开了两天的药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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