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周彦琛平时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在某些方面却又出奇地固执。
比如第一次见面时，他被那样羞辱也不肯屈服；比如替别人出头时，就算被那些□□打脚踢也不为所动……
可惜他碰上了铁石心肠的梁笑。
梁笑眯了下眼，“不要是吧？那我就丢掉，反正我也用不上！”
周彦琛猛地抬头，发现她真的拎着那一袋药往垃圾桶走去，连忙追上去把药抢了回来，紧紧捂在怀里。
梁笑盯着他，再一次强调：“答应我，否则我再也不会理你！”
周彦琛咬住下唇，表情有些挣扎。
可是梁笑从来不会心软，她决定了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不管男孩露出怎么难过的表情，看起来又有多可怜，她就是不为所动。
最后，周彦琛败下阵来，缓缓点了下头。
梁笑这才满意了。
回去的路上，周彦琛默默跟在梁笑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身影，怎么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但经过山水社区时，她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社区大门之后。
周彦琛默默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然后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爬过小山坡，穿过菜市场，来到一条小胡同里。
正是晚饭时间，四处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勾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周彦琛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微微加快了脚步。
突然，旁边一户人家打开了门，女主人拿着铁锅，看也没看就将涮锅水泼出，水花溅到了周彦琛的身上。
女主人显然也没想到外面有行人，正想要道歉，看清楚是周彦琛后，脸色顿时一变，挥舞着锅铲驱赶他。
“看什么看，离我们家远一点，真晦气！”
周彦琛连连退后几步，咬着牙从另一侧飞快跑开了。
他闷头拼命地往前跑，直到最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前才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太，她手里扶着一个半人高的高脚凳，浑浊的双眼盯着胡同口的方向，却似乎根本没有聚焦。
听到声音，她才侧过耳朵对准周彦琛的方向，然后笑着问道：“是小琛回来了吗？”
周彦琛连忙喊了一声，“奶奶，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许凤霞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什么也没问，扶着高脚凳慢慢往屋子里挪，周彦琛赶紧上去扶着她往里面走。
屋子里，一个二九年华的少女正嗑着瓜子，见那一老一小走进来，眼里闪过一抹不耐。
“总算能吃饭了！”周柳娟站起来，提着周彦琛的衣领去了厨房，然后继续站在一边嗑瓜子。
周彦琛则动作麻利地洗菜、切菜和做饭……
周柳娟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放在旁边的塑料袋，正要拿起来看时，周彦琛却忽然冲过来把塑料袋抢走了。
“藏了什么好东西，亲堂姐都不让看！”周柳娟怒了，毫不客气地伸手来抢。
周彦琛道：“里面的东西不值钱！”
“不值钱你这么宝贝？肯定藏了好吃的！”周柳娟不依不饶，周彦琛死活不肯撒手，一来二去，竟是将那塑料袋扯破了。
哗啦一声，装着碘伏的玻璃瓶摔碎在地上，棕黄色的药水流了一地，那一盒创可贴也被浸湿了。
周彦琛脸色一变，咬着牙瞪了少女一眼。
周柳娟也吓了一跳，随即有些懊恼道：“你买这东西干嘛，你哪来的钱？”
“关你什么事，出去！”周彦琛气得伸手推她。
“好你个臭小子，还敢跟我动手？”周柳娟恼了，用力在他胳膊上掐了好几下。
周彦琛吃痛，眼里窜起一股怒火，张嘴就在对方的手臂上咬去。
“你是疯狗吗？”周柳娟彻底怒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得周彦琛一个踉跄，退了小半步才站稳身子。
周柳娟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咬痕，气得牙齿都在打颤，“你跟你那个疯子爹简直一路货色！赶紧做饭，否则我打死你！”
话音一落，摔门而出。
周彦琛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捧着那盒被浸染得面目全非的创可贴，眼底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而出……
他用力擦了擦眼，把泪意生生瘪了回去，转过头继续做饭。
许凤霞对厨房里的情形一无所知，吃饭的时候还不住夸赞，“娟娟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
“奶，那你多吃点！”周柳娟厚脸皮地笑着，还警告地看了一眼周彦琛。
周彦琛半边脸颊高肿，却不像平时那样顺从地低下头，而是忽然开口说道：“奶奶，饭是我做的！”
周柳娟瞪大了眼睛，“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饭是我做的，你除了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周彦琛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们姐弟两不要吵架！”许凤霞赶紧劝道。
周柳娟觉得这个一向好欺负的小堂弟简直是疯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自己，她猛地站起来，将筷子狠狠摔在桌子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周彦琛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了又怎么样，我还要把这些告诉大伯，他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整天吃和睡，你肯定待不下去！”
“你……”周柳娟顿时一噎，“你以为你说这些就会有人相信吗？”
周彦琛毫不服输地看着她，“不信你就试试看，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做家务了，你要不干活我就打电话给大伯，让他接你回去！”
“好，你有种！周彦琛你给我等着瞧！”周柳娟怒骂了一句，气冲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凤霞摸索着拉过周彦琛的手，连声劝道：“小琛，你别招惹她……”
周彦琛冷冷道：“是她先惹我的！”
说着，他矮下身子，捧着奶奶的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语气软下来道：“奶奶，你看……她还打我！”
许凤霞心疼得哽咽起来。
周彦琛说到做到，饭后连碗筷都没有收拾，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他目光落在手背上的创可贴上，先是发了一会儿呆。
接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新相册来，小心翼翼将创可贴撕下，贴在其中一页上，还在旁边写上了今天的日期。
看着自己的“作品”，他眼底的浓雾散去，嘴角终于上扬了起来。
*
梁笑回去时，家里还是没人。
电饭煲里有饭，蜂窝煤炉灶上还温着一碗粉蒸排骨，以及一锅白萝卜炖牛腩。
这肯定是梁飞英给她留的，她也饿得有些狠了，赶紧把饭菜盛出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可是吃到嘴里，她才发现这是姥姥做的菜，姥姥做菜味道比较清淡，尤其不喜欢放辣椒，她这段时间吃惯了梁飞英做的重口味，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吃饱喝足，梁笑便收拾好碗筷去房间写作业。
期间应该是梁飞英回来了，她听到高跟鞋踩在楼道以及钥匙打开门锁的声响。
梁笑的房间就在玄关附近，她一转头就能看到门口的情形，便瞧见梁飞英扶着墙壁拖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面上还带着些许愁容。
梁飞英注意到女儿的目光，下意识抬了下头，脸上的愁容便消失不见，温和地笑道：“吃过了吗？”
梁笑有点尴尬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今天是你姥姥做的饭，你不是馋了挺久了么，好吃吧？”
其实，梁笑现在觉得梁飞英做的饭要更好吃一些，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说，还昧着良心道：“好吃，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梁飞英笑骂了一句，穿上拖鞋进了屋子。
晚上八点，彭兰心总算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只西瓜。
梁笑好吃这一口，仗着自己年轻了几十岁不用忌口，屁颠屁颠地就去姥姥那里分西瓜了。
西瓜清甜解暑，但是水分含量极高，她一口气吃了两瓣，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膀胱爆炸了。
走出房间，客厅里没有人，梁飞英在另一个房间里和姥姥谈话，两人虚掩着门，不知在说些什么。
梁笑上完洗手间出来，见两人还在谈，于是走到门口悄悄听了一会儿，梁飞英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我想好了，我还是得去海城。”
第11章 011
梁笑吃了一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城？
仔细一想，她脸色一变。
渣爹和小三，就在海城！
上辈子梁飞英也的确去过海城，当时她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事业一塌糊涂，手头的钱也被小男友骗了个精光，身上还背负了巨额的债务。
无力偿还之下，她想起了前夫，想着从他手里讨要女儿的抚养费，同时竟还妄想着能让前夫回头。
那时候梁笑还在上幼儿园，她爹虽然带着小三跑了，但是两人还没有正式结婚，梁飞英估计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心存妄想着还有跟前夫复合的可能。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自讨没趣。
梁飞英千里迢迢跑去海城，却被拒之门外，小三得意洋洋甩了一笔抚养费给她，她赌气不肯要，气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住进了医院，还是彭兰心去照顾的她。
梁笑后来经常听彭兰心骂，骂她爹不是个好东西，骂梁飞英不听家里的人劝告。
当初梁飞英作出复婚这个决定的时候，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可她还是一意孤行，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果然，梁飞英话音刚一落，彭兰心就直接反对说：“不行！”
“妈……”梁飞英的声音有点无奈，“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对于我和笑笑来说都很重要！”
“不行就是不行，我看你真是异想天开，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早点找单位领导，让他们把你调回来，孩子还是在妈妈身边长大要好一些，你看她现在跟你多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