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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了甩帕走出厨房的时候,老鸨留了两个大汉在厨房,防着这小兔崽子做贼。
    沈文宣倒也乐意,这下子和面不用他出力了。
    两位兄弟可会和面?
    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对视一眼,这厨房的事都是女人和那些双儿干的,哪能让他们动手,但眼下饥肠辘辘,那些个规矩在肚子面前也稍微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沈文宣也不在意,找了两个盆,每盆中都放进一捧粗面和一捧精细的白面,倒不是他不想吃白面馒头,实在是白面有限,全倒出来也没有多少,只能掺点儿粗面进去,又揪了点儿面疙瘩做发酵引子。
    一边加水一边揉,水别加多了,把面和成松软得一团就行。
    说完就去菜框子里面挑挑拣拣,还有点儿菜能吃,全切了炒成一锅倒也不错,就是遗憾没有点儿荤腥,沈文宣叹了一口气,动作麻利地洗菜、切段,炒的时候特意多放了一点儿油。
    旁边两大汉看着沈文宣的大手笔直咋舌,平时那两小缸精米白面他们看几眼都不敢,炒菜的时候张厨子用油也是精细着用,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如此大手大脚的。
    但动手的是沈文宣又不是他们,就是老鸨知道了要计较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何况到时候吃饭有他们一份呢。
    俩大汉见沈文宣炒菜的动作如鱼得水,也赶紧卖力气地干了起来,早做好早吃饭。
    沈文宣在屋里把菜分成两份,让大汉端出去,一份给楼里的姑娘,一份男丁自己吃,至于老鸨,生龙活虎的,应该也不屑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沈文宣嘴角抿起一瞬,拿了一个粗粮馒头和一碗粥就出去了。
    他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仍然不多,原主这个只管赌钱、啃老、犯蠢的乡野村夫,字都不认识几个,认知更是局限于他的一亩三分地,而老鸨这个接触社会各阶层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大口吃一口馒头,再喝口粥,沈文宣溜溜达达就走到老鸨旁边,靠在柱子上对着满脸嫌弃的老鸨笑了笑,他们正站在廊下,往前就是青楼大堂,往后就是大汉们吃饭的小院,沈文宣左右看了看,喝了一口粥道:
    老妈妈,你这青楼不行啊。
    放屁!你个杀千刀的!你说什么?!老鸨本来就有气,见沈文宣不知趣地撞上来,霍地挺起身,两手叉腰瞪着沈文宣,就像要奋起捕食的老鹰,凶悍之气扑人一脸,我这香花院可是我们这儿安和县最大、最富丽的一处青楼!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毛小子懂个屁。
    老鸨气得走出廊下斜指着楼阁,道:我这可是环楼,整整三层的环楼!姑娘有三十多个,个个姿色艳绝!这十里八乡谁不到我们这来?!就是我们县太爷也赏脸来过一次!你个杀千刀的,真真是个白眼狼!难怪你那娘走的时候一分钱都不给你留!你就属天煞孤星的,活该一个人孤独到老......
    沈文宣充耳不闻地继续喝他的粥,喝完了见老鸨还在骂甚至想再去盛一碗,但见楼里不少姑娘都往这儿望,还有那些大汉都注意着这边。到底是这老鸨的地盘,沈文宣决定给她留一点儿面子,随手把碗撂在走廊护栏上,砰的一声,碗底蔓延上几道裂纹,没碎,但成功打断了老鸨的咆哮不止。
    沈文宣撩起衣裳下摆擦了擦手,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仿佛没注意到碗裂了,老鸨抿着唇不禁后退几步,狠人都有一个气质,或者说气场,明明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下面吃饭的大汉不由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睛既疑惑又防备地瞥着沈文宣,老鸨到底是雇佣他们的主家,他们都是老实办事的,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被欺负了。
    诡异而短暂的沉默。
    沈文宣弯起唇哼笑一声,紧张的气氛消失,大家不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知道我的,怎么突然这么看我?
    领头的大汉盯了他几秒,重新拾起筷子,一边观察着沈文宣一边往嘴里夹了口菜,半是玩笑地教训了几句: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饿几天饿糊涂了,还是被妖魔附了体?对老妈妈竟然这么不敬重,再这样小心老子我打断你的腿!
    这性子差别也太大了,以前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没了亲娘依靠,莫不是疯了?
    沈文宣神色不变:我娘走了,亲戚那边也不会要我,前几天从羌人的刀戟下侥幸逃脱,留下一身伤,经历过生死,一夜之间长大了罢了。
    沈文宣说的平淡,但听的人都知道哪一件都是大事,置之死地而后生,因而性情大变,他们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就前几年刚回来的当兵的,不是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其他大汉听完,心中疑虑渐小,该吃饭吃饭,但仍注意着沈文宣的动向,这种人,没什么可失去的,暴起的时候最是吓人。
    沈文宣也不管他们,只要他们相信了他的理由,别把他当妖魔鬼怪就行,他可不想被活活烧死,但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性子,在他死之前他已经伪装得够久的了。
    慢悠悠挨到老鸨身边,哥俩儿好地揽住她的肩膀,老鸨被吓得冷不丁一抖,沈文宣抬手指着老鸨引以为傲的三层环楼:
    这环楼建的是不错,地基稳,但是这设计也太糙了,你看这窗户,太小了,白天的时候里面肯定也是暗的,气氛沉闷,住多了多影响心情,再看你这大堂,这是花楼吧?你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好歹你挂一点儿彩色的纱啊,在边边角角多放一些花什么的,还有你这走廊,这么长也不挂点儿灯笼,多可惜......
    老鸨本来还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但听旁边这混子讲竟觉得有那么一分道理,不禁按照他说的仔细打量起自己这花楼来。
    老妈妈,来你这儿的青年才俊不多吧?
    ......那读书人不爱来花楼。
    你这花楼开的时间也不短了,县太爷才来了一次?
    ......县太爷见识多,咱这花楼入不了贵人的眼。倒是常把姑娘叫出去消遣。
    最后一句话老鸨欲言又止,不禁敛眉沉思,她也发现问题了,能来她这儿点姑娘说明她这儿姑娘颜色不差,干嘛非要叫出去呢?
    那些个少爷、老爷不来,你这花楼挣不了多少钱吧?
    ......
    老鸨轻咳一声,没说话,青楼一大收入就是酒水,只点姑娘确实挣不了多少钱,要不然她也不会看到厨房有炊烟就那么生气。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老鸨转头仔细将沈文宣从头到脚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有点儿不一样,莫非这烂泥也有扶上墙的时候,老鸨心里有些不信,几年来她看不上沈文宣的地方太多了。
    好歹是念过几年书的读书人,不说学识,见识还是有的。沈文宣笑眯眯地谦虚回答,见识他确实见得足够多,跟那些个老总谈生意少有不去那些会所的,那些个五花八门的风格,成功让他建筑学认知更进一步。
    老妈妈,想不想做一笔生意?
    第2章
    老鸨举着那几张设计图沉思,青楼的姑娘扎堆挤在她身后,议论纷纷,莲声笑语。
    天啊,这上面画的真好看,我们的房间要变成这样了吗?
    这要看老妈妈的意思了,老妈妈,我都要受够我房间里暗沉的颜色了,搞得就像寡妇孀居一样。
    对啊,客人每次来都要抱怨一句,兴致不高,连赏钱都没有多少,没有赏钱,我们连胭脂水粉都快买不起了。
    还有这大堂,跟我们县上的那家酒楼有什么不一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老妈妈......
    几个姑娘一看平时就跟老鸨关系好,撒娇似地摇晃老鸨的胳膊,乖巧懂事的已经开始给老鸨捶肩捏腿了,老鸨挥挥手,玩笑似的拍了几下那几个叫唤最凶的,从手中抽出几张分给她们,再看看、再看看,别瞎起哄,这等大事仔细商酌之后才好做决定。
    沈文宣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手中不经意地转着一根临时削的炭笔。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瞟向另一群扎堆待在一起的人,越看越觉得被雷得外焦里嫩,沈文宣迷茫着表情,就像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三观都被重洗了一遍。
    起初他还以为这青楼还做小倌生意,但看到他们眉间十分鲜艳的红痣才猛然反应过来,这神奇的异世竟然还为人类多造出一个物种双儿,能怀孕的男子,不对,好像也不能叫男子,双儿就是双儿,只是从外表上看起来像纤细的男生,外加一颗能代表孕育的孕痣。
    沈文宣禁不住想难道这异世断袖之人很多吗?大概是他看得太专注,那群双儿含羞带怯地瞄了他一眼,拿捏地笑着背过身去。
    沈文宣虎躯一震,木着脸转移视线,脑中还停留在那双儿瞄人时从脸上掉下来的□□,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老鸨拿手帕掩嘴,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那些姑娘的讨论,大堂安静下来。老鸨把手中的图纸放下,瞄着沈文宣,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开口说道:这图纸上画的我可从来没有在那家青楼里见过,顶用不顶用还得两说呢。
    上面的东西老妈妈觉得新奇,但好坏我想老妈妈心里还是有数的。沈文宣丝毫不着急,只要老鸨开始和他谈就代表这笔生意能做,他现在身无分文,世道不了解,想要在这儿活下去,不想办法挣钱是绝对不可能的,正好,这青楼装修就是他的第一桶金。
    老鸨低头又将手中的图纸翻了一遍,上面的东西是好的她当然知道,若真按照上面来装扮青楼连她都会觉得惊艳,不愁那些公子、少爷不来她这,到时候坐地起价,看谁还敢说她这香花院像那下等窑子!只是......
    这上面的东西哪样都不便宜,花还好说,就那轻纱,翻遍咱们这布坊都找不见几块,还要改装房间,那十几天我这青楼就别做生意了,再看这大堂,你还要搭一个台子,还要乐师,这哪哪都要钱啊,我可没这么多钱。
    沈文宣一笑,老妈妈,这就是你不会做生意了,如果你想自己单干,没有钱,我又没有让你把上面的一下子都做完,先收拾外边和这大堂,把客人吸引进来才是王道。房间先布置一两间,价高者得,挣的钱算作本钱,你再去布置其他房间,切记高档的房间不能多,而且每间的风格也要不一样,最后再弄别的,一点点完善。
    若你真是囊中太羞涩,连这都做不到,拉几个入股也行啊。你人脉广,拿着这份图纸去找那些愿意和你合伙干的,到时候挣了钱再按先前的投入分成,青楼本就是来钱快的行当,不愁找不到人......
    而且你这青楼要想提高档次,只有有钱人进来可不行,你得吸引读书人进来,尤其是那有才华的,至于怎么吸引?你让楼里最会唱曲的姑娘专门唱他写的诗词,读书人嘛,最想博的就是一个名,若真能碰到有才的,他的名声传出去了,你这青楼也差不了,到时候你这香花院就是香饽饽,想干什么不成?
    沈文宣倒了一杯茶,不急不缓地喝了几口润润嗓子,老鸨伸长了脖子等着他说,见他喝了几口茶也没有开口样子,顿时着急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沈文宣瞄了她一眼,眼中似笑非笑,老鸨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又坐了回去,轻咳了一声道:杀千......贤侄啊,你说的甚有道理,不愧是读过书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比我们这些粗人可好多了,还有什么,贤侄就一并说了吧,我听着着实长了见识。
    沈文宣放下茶:说多了老妈妈你也记不住,就先这些吧,等老妈妈你把这青楼改装地有些起色之后,我才能斗胆再说些别的。
    他的嘴角挂着笑,怎么看怎么有一股老狐狸的狡猾劲儿,他心里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挣钱,全说了他还怎么做生意,况且他现在势单力薄,若这老鸨事后不认账,他可没处说理去。
    沈文宣起身,笑眯眯地走过去,作势要把图纸收起来,老鸨连忙一扑,俩胳膊压着图纸,像护着金银财宝一样把图纸全掳进怀里,一抬头对上沈文宣的视线不禁露出讪笑。
    贤侄,坐坐,站着多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贤侄你定是个有出息的,你娘没看走眼,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像招呼亲侄子一样热情地让他在对面坐下,老鸨笑得一脸褶子,全忘了不久之前对着沈文宣一脸嫌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一回头对着那些姑娘和双儿却是一顿骂,快给贤侄上茶啊!都傻站在那做什么?!一点儿事都不懂!我这贤侄可是要成大事的,你们还不快来伺候伺候!
    那些人反应过来,甩着帕子扭着腰,一阵笑语莲声就要簇拥上来。
    沈文宣吓得连忙起身,连退好几步躲到桌子后边,一脸防备地制止那些姑娘再靠近,胭脂味儿重得都快熏着他了。
    贤侄不必拘谨、不必拘谨,都是
    我直话说了吧,这些设计图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沈文宣打断老鸨的话,直接问道。谈生意用美人计真是自古不变,不说他反感这样,就说他一个经历过娱乐圈的各种盛世美颜轰炸的现代人,真...不觉得这些姑娘和双儿哪好看。
    老鸨闻言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揽了怀里的图纸,转身就交给身后的几个大汉,口上还是一派假惺惺,贤侄真会说笑,这孝敬长辈的,怎么能要钱呢?那不是伤感强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文宣看着那些大汉将图纸收进怀里,也不着急,眼眸低垂看向近处的老鸨,忽地,笑了起来,老妈妈,耍阴招可不是那么好耍的。
    挥挥手让那些簇拥上来的姑娘退开些,沈文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老鸨的对面,你不是工匠,上面的门道你看不清楚,那些个装置如果我不给你画拆解图,就算你拿着这些图纸找最好的工匠去做,我敢保证,没个三五年,你做不出来,也不知道老妈妈你等不等起这三五年。
    老鸨嘴角的弧度骤然抹平,看着沈文宣的目光泛着寒意,沈文宣仿若不觉,该喝茶喝茶,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大风大浪他见多了,多狠厉无情的他都对付过,会怕一个老鸨?
    老鸨沉着脸盯着沈文宣的模样,心中思绪千转百回,既怀疑他说的话,又担心是真的,若真是如此,她还真是等不起三五年,而且这些图纸他能画第一遍就能画第二遍,若卖给其他地方,她还怎么赚钱?
    思虑良久,老鸨吁了一口气,嘴角勉强翘起一点儿,试探着问道:贤侄什么意思?
    老妈妈什么意思?
    沈文宣还笑着,老鸨脸上维持着假笑,瞅着他不禁有些无处使力,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不禁白眼一翻,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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