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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宣,我是你长辈,你对我不敬,我大度,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身后的小贱人可不是你的吧?他是我沈家的,生是我们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这你还能管不成?!
    徐氏啐了一口,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走,儿子!把那贱人扯回家里去,自家的东西,就算打死了,关个外人什么事?!
    徐氏说完对着沈文宣笑了一下,她已经表现得如此大度,倒把沈文宣衬得像个小人,在村人的印象中她一向如此,所以回去之后她说这个小贱人早被沈文宣玷污了,所以沈文宣才这么护着他,应该没人会不信吧。
    反正这个暗双他们家三郎死也不可能沾,丢给沈文宣正好,若他娘老子真给他留了点儿钱,正好一起榨个干净,这样就有钱给她家三郎娶个好人家的姑娘。
    徐氏到底是干过农活的村妇,手上有个巴子力气,沈三捂着脖子喊疼不肯动手,徐氏只能自己动手来拖这个暗双。
    有句话徐氏说得很对,沈文宣确实没有资格干涉徐氏家的家事,但沈文宣站在了这个双儿的前面,既然他已经站了,那就没有其他人越过他还去动那个双儿的道理。
    你说这个双儿是你们家的人,我也不占你们家的便宜,毕竟我和你们沈家早就分了不是?沈文宣笑了一下,眼神发寒,我正好缺一个打杂的,他多少钱,我赔给你。
    徐氏被沈文宣看得手上力道一松,刚扯起来一点儿的人又倒了回去。
    徐氏眼睛扑闪了几下,躲开了沈文宣的直视,但她没细想,只想着沈文宣竟然还要打杂的?徐氏的眼睛一转,看来他娘老子真给他留钱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那么早赶他走!
    徐氏咳了一声,估摸了一番,说道:买他我可下了本钱,不多,也就......五两吧。
    五两?!
    周围凑热闹的村民听到这个数字都是一惊。
    这沈家媳妇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一要就是五两!这五两,放在普通人家也够生活一年了,一个暗双哪能值那么多钱?沈家媳妇儿刚才不还挺大度的吗?怎么坑起子侄来这么狠?
    知道徐氏是个什么为人的几个村妇暗自呸了一口,也就村里的男人能被她骗得团团转,其他人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我买的时候可不知道他是暗双,当然值这么多钱!是吧?村长?
    徐氏叉着腰给自己撑面子,瞥向人群前面的一个干瘦的老汉,笑了一下。
    村长轻咳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连村长都默认了,其他村民互相看了几眼,也都没说话,反正这个沈小子他们也不怎么看得上,不说就不说吧。
    沈文宣没注意到村里各人的心思,他敛眉沉思,有些苦恼。
    原来五两银子真的不多。艹,跟那老鸨要五十两要少了。
    虽然五两银子不多,但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沈文宣在袖子里掏掏,把昨天刚到手的钱袋拿出来,徐氏看到那个沉淀的袋子顿时眼睛都亮了,抓住衣服的手拧了拧,差点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抢。
    五两,接好了。
    徐氏急忙走近前伸长了手去接,在徐氏快要够到钱袋得的时候,沈文宣突然哎呀一声,手中的钱袋一翻,大大小小的碎银、铜板散落下来,砸进土里,铺了一地。
    哎呦!
    徐氏怪叫一声,抬头看见沈文宣嘴角的笑,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恼恨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无可奈何地矮下去,趴在地上,银子带着沙土全部揽进怀里,还拧了儿子一把,让他赶紧捡地上的钱!自己着急地跪地膝行几步,在这儿不大的地方着急忙慌地爬,生怕别人捡了她的银子,算是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拜了一圈。
    这样看起来倒像一个要饭的了,伪装出来的温婉荡然无存。
    铜板沾了土滚在地上,周围围了那么多村妇,平时爱占小便宜,计较惯了,此时假意蹲在地上帮徐氏捡银子,实则手上捡两个昧下一个,徐氏岂能不知,嘴里怪叫着和那些个村妇吵了起来,一边捡钱一边吵,面红耳赤。
    矛盾激化,徐氏直接和那几个村妇动起手来,那几个村妇也不是吃素的,即使不占理,手上的力道一点儿都不轻,胡乱扯头发扯得起劲,几道爪印抓破了徐氏的皮相。
    场面犹如一场疯狗乱斗。
    这一早上真是热闹,事不关己地依然杵在那儿看得起劲,看见自家婆娘跟别人打起来的汉子嫌丢人地赶紧去拉扯开。
    村长面露焦急地站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把被波及到的沈三郎拉到身后护着,口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但其余的行动是一点儿没有,视线注意到犹如疯婆子似的徐氏,略带些嫌恶地撇开。
    沈文宣对这场闹剧乐见其成,只是此时他没有时间看几个婆子打架,蹲下身仔细将这个躺地上的血人瞅了几眼,真是哪儿都有伤,有点儿无从下手。
    沈文宣抓了抓头发,身后的乱斗越来越乱,他也不再多想了,直接把身上穿的外衣脱下来,勉强裹了一圈,抱起,大步往他的屋子走。
    被抱的人身量很轻,骨架也小一点儿,被抱起的那一刻,手指向下滑落,碰到了沈文宣的手。
    沈文宣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忽的看到他睁开一条缝的眼睛是褐色的。
    ......怪好看的嘿。
    第5章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沈文宣坐在一旁看着躺在他简易木床上的人,张大娘已经帮忙给他擦拭了血污,换了一身衣服,衣服是沈文宣的,略大一些,换上不多久血竟然又透了出来。
    他身上伤得很重,普通的草药根本止不住,说着张大娘不甚赞同地看了沈文宣一眼,你花那么多钱买他干什么呀?要不是那会儿我被你那一扔震了心神,没反应过来,当时定要拦着你不干这傻事。
    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干什么不好,都能把你这三屋子弄好一间了。那徐氏也是,你是她亲子侄,哪能下这么狠手来坑你......
    张大娘在一旁念念叨叨,沈文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放在心上。
    床上的人盖着被子,一呼一吸既轻又慢,仿佛下一秒就能断气。沈文宣手摩挲了一下,虽然知道双儿和男子不同,但他看相貌怎么也看不出哪不同来,犹豫了一两秒,伸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烫的,也不知道烫了多长时间。
    他在发热,身上的伤不止住,一旦出现感染,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意思就是得看大夫。
    看大夫得花银子。
    沈文宣目前的资产......零,晃荡晃荡连响都不响一声的那种零。
    沈文宣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有点儿想要穿回一柱香前打自己一个嘴巴子,那婆娘要五两就给五两吗?!就不知道讲讲价!
    张大娘家境况不好,拿不出余钱来,沈文宣不打算开口徒增他人的烦恼,但他也没有想过放弃不治。
    五两银子都花了,现在任由这个人死了,那五两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那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沈文宣深呼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昨天还是小资的他,今天就要举债度日了呢。
    沈文宣突然想到昨天他好像说过以后如果有人让他吃亏,他就剁了他这个flag来着。
    让他身无分文、就要欠债的床上某人......
    啧。
    脸好疼。
    张大娘,我得借一下你们家的牛车。
    还在絮絮叨叨的张大娘被打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文宣,这怎么突然蹦到借牛车了?
    张大娘:自然可以借,你要去哪?我让铁牛驾车送你去,他的腿伤了,别的活干不了,正好来驾牛车。
    沈文宣:去县城医馆。
    县城医馆?难不成要送这个暗双去治伤?这、这得花多少冤枉钱?合着她刚才全都白说了。
    张大娘一脸的欲言又止,沈文宣估摸着力道已经把床上的双儿抱了起来,对着张大娘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大娘见此也知道劝不动了,叹了一口气,出门把自家的牛车赶了过来。
    张铁牛坐在车头控制着牛车,张大娘看着空荡荡的牛车犹豫了一下,回到家里抱来几捆刚晒好的茅草铺在车上,又拿了一个新棉花做的被子递给沈文宣。
    护着点儿吧,路上颠簸,别到半路给颠咽气了。说完又想起什么,张大娘赶忙又冲回家里,看我这记性,你还没吃饭吧,我包了俩粗粮馒头,还有一壶水,你饿的时候吃。
    沈文宣接过来,对着张大娘笑了一下,谢谢婶子。
    沈文宣是真心实意地道谢,这婶子着实刀子嘴豆腐心。
    谢什么?张大娘笑了,看着沈文宣的目光别有深意,这人她之前不了解,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本事她还不了解,但人品绝对过得去。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婶子说,婶子肯定帮你。张大娘笑道。
    沈文宣坐上牛车,应了一声。
    牛车晃晃悠悠哦向县城走了,沈文宣在把棉被铺在茅草上还是把人包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心地将人松松垮垮地包了一圈,他不懂什么医疗知识,只凭借着自己受过同样重的伤的经验来进行处理。
    发热的人会冷,新打的伤口太敏感,压一分疼一分。
    从安和村到安和县坐牛车两个时辰就到了,但怀里这人的呼吸一直浅浅的,甚至有的时候会感觉不到。
    沈文宣眯着眼靠在车辕上,在怀里的人又一次快要感觉不到呼吸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我也被那样打过,比你还严重,断了一只手一只脚,那老家伙疯起来的时候真不当人,但再疼我也没有吭一声,你和我挺像。
    怀里的呼吸又重新提了起来,沈文宣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话,不过除了一开始他睁开了一条缝外,就一直昏迷着,应该听不见。
    沈文宣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别的,偏头看田里的农人收拾自己的地,他的倾诉欲很低,如果怀里的人醒着,他大概不会来这么一句。
    过了一会儿。
    你们平时都这么耕田的?沈文宣突然问道。
    嗯?前面赶车的张铁牛疑惑了一下,意识到沈文宣在问什么,回答道,对啊,有什么不对吗?
    一锄头一锄头耕,也不嫌累。
    不用锄头用什么?张铁牛笑了,也就春耕和秋种的时候累点儿,其它时候还好。
    沈文宣闻言没再说话,继续观察那些农人收拾田地,顺便就着水把张大娘给的两个馒头吃了。
    县城唯一一家的赵家医馆紧邻着城口,幸好开着门,沈文宣没有白跑一趟,昨天他出城的时候,这安和县可萧条得很,没一家店店门是敞开着的。
    沈文宣小心地将人抱下来,对着张铁牛道:你脚不方便,就不要跟来了。
    哎。张铁牛应了一声,看着沈文宣往前走的背影问道,沈兄弟,你钱够吗?
    我没钱。
    说完沈文宣就踏进了医馆,徒留张铁牛一个人在牛车上惊得瞪大了眼。
    啥?!没钱还能来医馆?!这、这给治吗?
    医馆内一个小童站在凳子上正在拨弄手中的几样药材,一抬头看见一个年轻汉子抱着一大团棉被走了进来,仔细看的话,能隐约窥见里面有个人影。
    这是医馆,不收尸。
    小童子两手一揣,老神在在地说道。
    沈文宣一顿,没死,还有气。
    小童跳下椅子,从柜台后面绕过来专门看了一下,上手一摸,滚烫的温度,顿时吓了一跳。
    这人都快烧熟了,你怎么才送过来呀?
    沈文宣:......
    他也刚接手不到半天,早送能早到哪?
    吓!你们这些莽汉子总是这样,不病重不轻易送到医馆,好像医馆是来索命的似的!
    小童一边说着一边赶紧领沈文宣去了后堂。
    大爷爷!有人看病!
    后堂是个摆了好几张病床的宽敞房间,其中一个病床上鼓起一个被包,随着里面人的呼吸略微起伏。
    小童跑过去拍打那个被包,大爷爷快别睡了,来生意了!
    被包没动静。
    小童鼓着脸爬上床开始用脚踹:叫你别睡了!快起来,这单要再做不成月底就没钱吃饭啦!正好这人伤得重,治不好也没事,还可以多捞点,你快起来呀呀呀呀呀呀呀
    沈文宣:......
    沈文宣不由向后瞅了瞅后堂门口,这医馆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行的样子,他要不要退回去呀?
    小童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殷切地让他把病人放下,然后打水、准备纱布、金疮药、给病人降温,一套动作极其熟练,一气呵成。
    沈文宣看着心情略复杂,这县城只有这一家医馆,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睡懒觉的赵大夫终于醒了,睡眼惺忪地理了理袖子,走过来一边打哈气一边给病人切脉,好生漫不经心。
    沈文宣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意:这还能不能行了?!
    赵大夫没注意到沈文宣的眼神,切完脉总算精神了一些,一抬头看到沈文宣眼中的火光笑着摆摆手说道:你别着急,死不了的。
    这伤旧的新的都有,看着吓人,但只要没化脓,问题都不大。赵大夫颤颤巍巍地挽起病人的袖子看了看,少顷又拨开少年的左耳瞅了一眼他的耳垂,那有一颗红痣,此时暗淡失色。
    暗双?真是不多见,这伤都是你打的?
    赵大夫捋着胡子不甚赞同地看了沈文宣一眼,对自己夫郎下这么重的手,真是丧良心。你既然嫌弃他,当初干嘛还娶他?
    沈文宣:......他不是我夫郎。
    那还能是别人夫郎?
    ......沈三的夫郎?也不算,还没过门呢,这会儿又被自己买了下来......
    沈文宣一边瞅着大夫手法娴熟地给少年敷药、包扎,一边想着这个问题,半晌回道:算是......弟弟。
    赵大夫掀衣服的手一惊,弟弟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滚出去!
    沈文宣:?
    懵逼地一垂眼,正好看见小童子把少年裸露的胸膛盖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尴尬地站起身,灰溜溜地出去了。
    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男男也会授受不亲。
    沈文宣轻咳一声,挥散脑中的雪肤血痕,单手撑在外堂的柜台上,开始思考诊费问题,他没有纸笔,用手指蘸了点儿茶水在柜台面上写写画画,垂眸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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