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又陪笑了几句,保证不再招惹了,又是倒茶又是端点心的侍候着。心里则想着要不要去柴家道个歉,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柴家又不是唐家亲戚,自己以后远着点,也没事,哪怕唐瑾最后官能升到四五品,他也没多大事。本来他也没来得及对柴家三孙女做出什么事来。
等唐三叔来接孟存锐,管事一见唐三叔,倒是对唐家改观了很多,心里嘀咕着:以为是一家泥腿子村夫,没想到这状元郞叔叔的相貌和通身气派倒是像个读书人,一点也不黑不粗俗。原以为状元郞不过是运气好才考上了,看来家里也是有些底蘊,与一般村夫家不同。
唐三叔接了孟存锐,赶着车去往县城,走到李家村北边的那个村子前的小官道上时,他要下车回家,被孟存锐热情挽留,说了好些话才被放回来。
唐老爷子问起唐三叔的身份,唐三叔不好意思极了:“我问他什么职位,下次找他吃酒时好到县衙问人,他只说在门口问他名字就行了。……没问出来。”
唐老爷子也没说唐三叔什么,让他准备一下,带着妻儿回丈人家一趟,看望一下长辈,以后也不知道几年后回来。
夏税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唐大哥过几天要成亲,第二惠与柴氏和唐三婶都在准备进京的东西,是以唐家这几天非常的忙。
等到他们村交完粮了,柴氏想回娘家,先一天晚上给唐老爷子说了,唐老爷子只同意她一个人去。柴氏多少有些遗憾,而后就高兴的准备明天回娘家。
反正两个村近的很,在李家村西村口对着西李村喊话,西李村东边的人有时都能听见,她几步路就到了。
唐瑾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就不能让他爷他爹他叔过去看望了。唐老爷子看他的神色,平静的问他:“你知道我为何只同意你婆去?”
唐瑾摇了摇头,唐老爷子微扬了头来,认真的盯着墙壁。唐瑾跟着看了过去。
墙壁上有一只出来觅食的一只大壁虎,静悄悄的向着一只苍蝇还是虫子什么的爬了过去。
唐瑾猛然明白了过来,只觉吃惊,转头去看唐老爷子,心里一瞬间很冰冷。
“壁虎断尾,可保其命。”唐老爷子转过头,认真的注视着唐瑾,缓缓的、一字字的道。
天气正炎热,唐瑾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汗衫,却觉得身体发凉。
而唐老爷子不容他躲避,凑近了头,又一字字的对唐瑾低声道:“如果因柴家的原因给唐家惹来了大祸,你只能让你婆暴毙。是她托人假借唐家的名义放出了柴家的人,是她自己偷偷去的柴家。这一切,唐家——全、不、知、情。”
唐瑾如坠冰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发现,唐老爷子说出来的话,他没有半点能反驳的地方。
如果那样,就是他害了他婆。
看唐瑾有些吓着了,唐老爷子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想安慰他,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要尽可能多的教他,叹口气,将话说的明明白白,让唐瑾连误会的可能都没有:
“你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可能带来的后果。如果不管柴家,那就算唐家与柴家的亲戚关系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咱们可以抽身。可你管了,那就有了牵扯,真遇到政敌算计,如果是一般灾祸还没什么,要是关系到唐家生死存亡,你再舍不得,也只能牺牲你婆。你不可能让一大家子去跟着陪葬。”
唐瑾只觉得手指冰凉。
院里树上的知了还在叫,显得堂屋里更静。唐老爷子静静的望着唐瑾,好一会儿,才笑了,拉过唐瑾的手,揽他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哄他:“吓着了?”
唐瑾伸出手猛揉了两下有点僵硬的脸,没完全回神,笑容有些勉强:“老爷你干什么突然吓我,根本就没有这么严重。”
唐老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轻声安慰唐瑾:“的确没那么严重,不然我不会让你三叔去打听柴家的情况,但道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狠下心来也不要做。很多时候,心慈就是灾祸,心慈就是残忍。”
“我明白,你放心吧。”
“明白就好,打水洗脚去吧。”
第二天,唐瑾在临村收粮时转了两圈。
过了几天,唐大哥成亲,家里又是热闹了一番。
进士碑才开始立,等唐瑾走时是立不好了,也就没等。
家里的杂事忙完,唐瑾就准备去京城了。
临走时家里一起吃了一顿好的,柴氏与第二惠眼泪掉的最凶,都舍不得儿子。
村里的人也出来相送,一直送到了村子北边官道上,大家这才回去。
只驾了一辆骡车出来,唐三叔与秦大夫换着驾车。车里坐着唐老爷子和唐瑾以及唐三婶唐三哥四人。
因着唐老爷子年龄大了,唐三婶是孙媳妇,还有两个孩子,乡下也不是那么避讳,就乘一辆车。再有夏天人穿的衣服薄,不那么占地方,而且吃的东西容易坏拿的不多,是以才能轻车从简。
第153章 快来订阅我(n_n)
因为与家人道别走的微晚,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县城。
找了个小酒馆住下以后,秦大夫看着东西。唐三叔要去找孟存锐请他吃饭,唐老爷子带着唐瑾要去拜访县令应禹海,三人就驾车一起去了。
唐瑾说要请县令吃饭,钱都准备好了,唐老爷子反问他,要是县令是个很热情的人,坚持自己付钱或先让人把钱付了怎么办。
“那就我们先把钱一付,吃完饭找店家多退少补。”唐瑾说着,又主动列举出了县令不答应一起吃饭或者请他吃饭时应该怎么解决。
三人到了县衙时,看时间快到中午下值了。
原本以为他们能在门口遇到上值的孟存锐,路上唐老爷子说看孟存锐的言语,不是有意结交就是有事相求,就算是与人换班这几天也会在门口等着的,结果没见人。
唐瑾在门口递了帖子进去,一会儿两人就被请了进去。
过了大门仪门后,从大堂东边绕过去,在绕过二堂时,听到了东边的院子里有吵闹声,停下脚步向着那边敞开的大门看去。
前边龙行虎步的走着一个人,后边有个人追出来拉前边人的袖子:“什么叫我别管,孟存锐你不要仗着有背景就胡乱插手衙门里的日常事务,私自放人是违法的!”
孟存锐扯回自己的袖子,回过身伸手推了主簿一把,看着对方向后踉跄时说:“我违什么法了!我走的是正经的流程!你私自扣人做劳役从中谋利中饱私囊才是违法!”
“你、你……”主簿气得指着孟存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孟存锐抬起右胳膊,故作姿态的用手指弹了弹袖子,晲着主簿傲慢道:“你什么你,别以为你们那些腌臜事我不知道。爷就是真仗着背景欺负你了,你能咋滴?”
主簿更是气的跺脚,咬牙切齿的瞪着孟存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孟存锐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却在看清了唐瑾与唐老爷子两人之后愣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会在衙门里遇到唐瑾他们,孟存锐有些尴尬的挠着后脑勺笑了笑。
唐瑾微笑着点了点头,记着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没有上前搭话。
县令是在门口迎接唐瑾的,态度很是亲切热情。没有因为他是童子科的进士而瞧不起他,更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用得是平等的态度。
唐瑾借口说是要去京城做官,没做过官,想问应禹海做官有什么经验没有。
应禹海说:“我只是一个同进士,并没有在京城做过官。”不过,他简略的向唐瑾讲了一下做县令的经验,又说了初到地方时会受下属试探,他们会根据你的脾性行事,不能软了也不能硬。
讲了很多,说到唐瑾要去京城时,应禹海笑道:“你放心去吧,我在任上时会照顾唐家。”
这的确是唐瑾来的目的,但被对方主动提出来让他有些意外。
笑着道谢后,唐瑾才道:“就是一般的照顾就行了,不要被别人欺负了去就行。要是有谁真违法了,就不要客气了。”
应禹海注意着唐瑾的表情,看他是在客气还是在说真的。
“做错事就得承担后果,不承担后果,若亲人效仿,得意忘形,就会小错不断。若纵容小错,必犯大错。”唐瑾干脆将话讲的很明白。
应禹海笑着感叹:“我明白了。难得你有这份认知。”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唐瑾邀请应禹海去吃饭,应禹海欣然同意。
饭后,应禹海非要付钱,知道唐瑾付了才做罢。
分别之后,两人向酒馆走去。
见路上没有人,唐老爷子问唐瑾:“你发现了没有?”
唐瑾点着头:“发现了,县令的态度太好了,但其实我们并没有多熟悉。再者,他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大人,并不像对待一个小孩子。”
就算他成了京官,年龄在这里放着呢,而且他还掉了牙,一说话露风,县令就像没看见似的,心态也太好了。
唐老爷子跟着点头:“事情不些不对。”
唐瑾点头,有些想不通:“上次他没这次这样热情,也不像这次这样平等,看我的眼神总带着看点看孩子的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没理出头绪来,又讲了孟存锐的事,觉得他有身份应该不会对唐家的事热情啊。
唐老爷子说:“总觉得那个姓孟的会来找你,他要求你什么事,不要答应。”
唐瑾点着头,试着问:“要是求的是小事的话,能答应就答应吧?”
“你觉得他找你来能是小事?”唐老爷子反问着。
唐瑾一想也对啊,对方找他不可能是小事,就点头了:“是我一时没想到。”
“总之小心一点。”唐老爷子叮嘱着。
两人回了饭馆,打算在房间里午睡一下,下午再去府城。
结果唐三哥跑过来,兴奋的对唐瑾说东说西。
唐老爷子要等着唐三哥兴奋过了后再赶他走。
没一会儿,唐三叔回来了,身后果然跟着孟存锐。
他对着唐瑾见了礼,又问了唐老爷子安,就自然熟的坐下,聊起了天来。
唐三叔赶了儿子出去,给孟存锐倒茶,孟存锐说了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闲话,也不打机锋,直奔主题:“来见唐大人,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唐瑾态度亲切的问。
孟存锐看向了一旁的唐老爷子。
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两个成年人的话没有什么,对着一个孩子……难道孩子还能做主不成?最后还不是大从会知道。
唐老爷子考虑了一下,主动起身,走了出去。
孟存锐心下意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等唐老爷子出去了,他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大人也有益处,你先答应了我再说。”
唐瑾怀疑的望着孟存锐:“……”
孟存锐保证道:“肯定对你没坏处,我要说谎不得好死。”
唐瑾心想:不是,你理解错了我眼神的意思。他直接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才说这样的话?”
孟存锐也不是想骗唐瑾,只是想试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被这话鲠了一下,也不坚持,笑着道歉,就说起了正事来。
原来他女儿从小定了一家亲事,后来亲家搬到京城去了,他也打算搬去京城,就想在那边买套小宅子。
只是他暂时不能去,就想找个人给他买套小宅子。而周围的人也没谁去京城,就只能求到唐瑾这里来了。
这也解释了他对唐三叔这么热情的原因。
不过,唐瑾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在见识了孟存锐在县衙那骄傲的态度后,更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我件事我怕是不行。”唐瑾以自己不懂房子为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