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太祖的太康初年到如今,已经有了八十六年,这不太可能。”唐老爷子应着。
每个朝代不是成立了之后就安稳了,他们还会继续打仗,打个十几年二十几年是很正常的事。
唐瑾就记得,唐朝成立后又打了十几年的仗才算统一了。
不过,国家成立之后再打仗,可能前几年会有大的战役,可越往后去战役就会越小,能立的功就越少。
定南侯啊,一听这个封号,就不是平常的军事人物,是能安定一方的人才。
所以从时间和情理上来算,并不对。
想到这里,唐瑾问唐老爷子:“老爷你知道定南侯是什么时候被封侯的?你十四岁以后,国家有没有什么大的战争?”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还是要求证一下。
唐瑾正想着,唐老爷子要是不知道的话,他就去找别人打听,这不是什么小事,知道的人肯定多。
结果,听到唐老爷子说:“大的战争只有一场,就是平定南疆。正是因为平定了南疆,定南侯才被封为定南侯。我离开京城那一年,正好见过他带军回京时的盛状。”
唐瑾意外的张开了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考虑了一下,才说:“我仔细看过田守的相貌,与我和我舅家人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哦?那你觉得就算是亲戚,你们也应该相像?”唐老爷子反问。
唐瑾摇了摇头,很多亲父子都不相像,更何况是不亲的表兄弟。
他叹了一口气:“好烦,我宁愿我外爷没有给过我这块玉。”
唐老爷子被逗笑了:“世事就是如此,遇到突然的变故,只能努力去改变,不能改变的,就要努力去适应他。你以后遇到的烦心事还多着呢。”
唐瑾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我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万一要是真的的话,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外爷。”
唐老爷子没应,唐瑾就轻声自语:“你说他刚失去了母亲,慢慢的悲伤散去了日子也就好了,要是突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子。我真怕他被气出病来。”
“所以你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这件事?”唐老爷子反问。
唐瑾摇头:“当然不是了。我要先弄清楚定南侯的那块玉是不是与我手上的这一块是一对。真是一对的话,那么那块玉最初到底是定南侯本人的,还是他从别的地方得到的。”
“那你现在忧心这么多事做什么?不是白担心?”唐老爷子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纸,递给唐瑾,“来,我们从今天开始学习。”
学习?
学习什么?
唐瑾拿过纸,读起了上边的内容来。
唐老爷子望着唐瑾认真阅读的脸,心下叹了口气。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也重感情,更能体谅人,才说得出什么‘你心如我心一样坚定’的话来,他真担心他长大以后会为情所困。
唐瑾看了前边一段,疑惑的抬头望着唐老爷子,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上边这一张纸不对,于是拿出下边的看了看。
结果发现,好像是同一本书里的内容。
他又继续看第一张,心里低声念着: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岂可信乎?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耻其匿怨而友人也。
以他现在的水平,读文言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当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意思是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基本上都是做出来的,世间的习俗基本上都是虚假的,这些怎么能相信。孔子说:甜言蜜语、和颜悦色、毕恭毕敬,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可耻的是他们心中藏着怨恨,表面却与人要好的虚伪行径。
唐瑾不解的抬头问:“老爷……”这内容一看,就不是正统的儒家思想,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
唐老爷子不解释,只说道:“人者多欲,其性尚私。多欲则贪,尚私则枉,其罪遂生。孰难料也。”
唐瑾静听着,在心里翻译着这句话的意思:人的欲望是多种多样的,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罪恶从此便产生了。谁都无法预料。
唐老爷子轻叹一口气,对唐瑾道:“这或许就是田家为何有一块和你一样的玉。”
唐瑾抿唇不语,玉的事,他肯定会查清楚。
他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这几句话是截取出来的,并不是一段。
唐老爷子这才解释:“这是来俊臣的《罗织经》,分阅人、事上、治下、控权、制敌、固荣、保身、察奸、谋划、问罪、型罚、瓜蔓,共十二卷。我每天教你一卷,你要快速背过,不能告诉别人。”
一提起《罗织经》来,唐瑾就明白了。
他所知道的《罗织经》,是唐朝武则天时期的酷吏来俊臣所著,书里讲的就是怎么样罗织罪名陷害无辜。
请君入瓮这个成语,就是出自于来俊臣的故事。
其他的,就只知道以前曾经因为是反书而被禁过,再不知道其他了,并没有看过。
“这来俊臣呢,是咱们长安城的人,历史上有名的小人。”
唐老爷子开始讲作者,讲完作者,就开始讲第一卷 阅人来。
他知道唐瑾能看懂,还是亲身教他,可见重视。
卷一也就四段,一百九十八个字,要背过并不难。
背过之后,唐老爷子要求唐瑾继续背,打乱顺序的考察,非要唐瑾学的滚瓜烂熟。
熟了以后,还要唐瑾抄了十遍,抄完后,告诫唐瑾:“这书现在虽然没有被禁,不过也差不多了,让别人知道你学习这本书,只会给你带来灾祸,不会给你带带任何好处。”
唐瑾点头:“我知道,学习它的好处可以让我在官场走的更顺利。”
唐老爷子赞许的点着头。他喜欢唐瑾这一点,心思灵透,沉得住气。
讲完了事情的重要性,唐老爷子带唐瑾去厨房,将他们写下来的手稿全烧了。
田守那边,回家比较晚,考虑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去问一下长辈为好。
到了曾祖父身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磨磨蹭蹭的。
定南侯是想等曾孙自己问,等来等去不见问,心下有些郁闷,难道做事就不能果决一点吗?到底在拖延个什么劲儿?
“你到底何事?”他语气中带出了一些火气。
田守被吓了一跳,提起的勇气都没有了,连忙摇头。
“真没事?你莫要骗我。”定南侯盯着田守的眼睛看。
田守一阵心虚,不敢说谎了,这才开口了:“我今天看到一个人,拿着一块玉佩,跟您藏在书房柜子里的……很像。对方说不一样,可我还是觉得一样,您能再让我看看那块玉吗?”
“什么玉?”定南侯喝着茶,随口问,根本不知道重孙说的是哪一块玉。
“就是我小时候好奇偷了的那块,还被你打了一顿。”田守连忙回答。
定南侯端着茶杯,想了一下,慢慢的才想起来是哪块玉来,接着才意识到重孙说的什么。
因为意外,他有些吃惊,放下茶杯,皱着眉思索。
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个人各自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定南侯想到了年轻时的那些事,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五六十年过去,他以为……
静默了一会儿后,定南侯去取了玉来,拿给重孙看:“你记错了吧?”
田守接过了玉,认真的看了两遍,摇头道:“没有记错,就是一样啊!”对着唐瑾时,因为时间长了他可能记错,不过唐瑾的那块玉今天刚看过,不可能看错。
田守疑惑的望着定南侯:“怎么会有两块玉一样?”
定南侯搓了搓手指上从玉上沾上的灰尘,苍老的声音淡淡的道:“这种不值钱的玉,恐是哪个师傅一次做了很多,不一定有两个一样,许是有很多个一样的。”
“哦。”田守解了疑惑,把东西恭敬的还了回去,顺口问出自己心里的话,“曾爷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块玉?”
问完后,田守就后悔了。他曾听他爷爷说过,家里以前很穷。
定南侯慈祥的笑了笑,苍老的声音温和的回道:
第159章 快来订阅我(n_n)
“这是一个恩人的旧物。”
恩人,什么恩人?田守心下好奇,想着这玉这么烂,肯定是他曾祖父还没有发达时结识的,那时候给一碗饭也能称为恩人。
觉得知道了答案,田守就向长辈请求回去了。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定南侯轻声道。
田守有些奇怪,知道这也正常,就点头应了:“是。”
“若是那个唐瑾问起,你应该怎么说?”定南侯问。
问起什么?田守有些疑惑,望着定南侯,想着这说的是问起这块玉吗?他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冤枉了他,他并没有偷我们家的玉。”
定南侯听到这里心里就叹气。这个重孙算是读书资质最好的一个了,不过还是不聪明啊:“这就完了?”
田守被问懵了,什么完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定南侯叹了口气,要是有慧根的孩子,刚刚就应该回他“曾爷爷觉得应该怎么说”,或者就算不明白,也会询问,而不是木头一样呆着。
“我应该先他道歉?”看着定南侯似乎不太高兴,田守试探着问。
定南侯叹了一口气,觉得田守到底才开始长大,许是他要求太高了,于是嘱咐:“你就说,你看错了,只是相像,并不是同一块玉。”
“……”为何啊。田守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住了,点头应是。
看重孙这样子,定南侯也没心思再说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人一走,定南侯有些意兴阑珊。
这孩子难道就没有发现,两块玉是一对吗?这世上的定婚信物,怎么可能有第三块?
定南侯坐在椅子上,觉得平时喜欢的茶也不香了,皱着眉。
那人,叫第二什么来着?
祝帘军兵败后,占据秦甘地区多年做困兽之斗,抓了很多壮丁,收的赋税极多,很多人都被生生饿死了。
他以为,在那样的境况下,第二氏母子早都尸骨无存了,便没有寻去。
一晃,是……六十年了吧?
没有遵守承诺,开始还有些愧疚。要不是如今被提起,早都已经忘记了。
定南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回忆自己的人生。
唐瑾第二天坐了车去上值,点卯后,就去找秘书少监平大人,打听田家是哪里人。
平大人听着唐瑾露风的声音,只觉得他可爱,想抱在怀里或揉揉头。不过有俞大人关注,唐瑾又有官职在身,只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