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心怡的话字字诛心,将她仅有的一点自尊碾成齑粉,无处安放。
施舍!
不管这个词沉月多想无视,都不得不承认,苏柔和沉心怡一直是在施舍她。
苏柔同意把她接回沉家,不用每天听舅妈冷嘲热讽的话语,也不用利用课余时间拼命打工赚些菲薄的薪水。
沉月的愿望其实很简单,能吃饱饭,有时间学习,毕业后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她还记得回沉家的第一天晚上,餐桌上摆着盘红烧肉,色泽红润,软糯入味,她吃了一小块,苏柔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主动夹了两块肉放她碗里。
“不吃也浪费了,心怡又从来不碰这些东西。”
她低垂着头,余光瞥着沉心怡面前餐盘只有小半份的蔬菜沙拉。
沉心怡练习舞蹈,需要保持身材,自己需要的是生存。
不一样的。
进入新学校后,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小霸王顾诚宇,每天上课不是踢她的凳子就是往她文具盒里放蜘蛛毛毛虫,或者趁她不在教室的时候把老师刚发下来的试卷藏起来。
沉月很苦恼,她并不害怕那些司空见惯的小昆虫,但顾诚宇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学习效率,他还不准其他同学和她说话,把她孤立起来。
是沉心怡告诉顾诚宇“那是我爸爸的另一个女儿”,顾诚宇才收敛了些。
对于苏柔母女,沉月从没有怨恨或者嫉妒,她喜欢上顾廷深后,更是把那份情感深埋心底,不愿意任何人知道。
但,如果爱情的起源是因为施舍和欺骗呢?
沉心怡的话让沉月对过去的一切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她说想让顾廷深替她报复,引诱自己这个小叁的女儿一步步坠入情网,被玩弄,再被抛弃。
沉月不能接受。
但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有什么可说的呢?换来的无非是那句“月月,对不起。”
其实顾廷深不用觉得欠了自己什么,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点,她不需要她的丈夫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她在一起,曾经被江年抢走的那本书里有一句话“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但是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做出的牺牲。”
因为自己替他挡了一刀,顾廷深用他的婚姻他的余生甚至牺牲掉与沉心怡青梅竹马的爱情来报答来感恩,真是很没必要。
她曾经差点死过一次,那一次让她得到了暗恋多年的男人,今天再次身处险境,失去了,其实也挺好。
婚姻和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叁个人太挤了。
“比孤独更孤独的,是和错的人在一起。”
沉月想,答应秦蓉的事要食言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失望,不需要歇斯底里大吵大闹,只要心不在焉就可以了。
她不再热衷于收拾家务,也不像以前看见顾廷深回来,像只欢喜的小云雀围着他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顾廷深与她说什么她也爱答不理,平静的目光替代了语言交流,她变得越发沉默,可以静静看上一天的书。
沉月受伤后一直没有再去律所上班,花的所有钱都是顾廷深的,结婚那天他给了她两张卡,一张工资卡用作日常消费,另一张是他以前的积蓄,沉月把卡放在床头柜里,她需要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婚姻已经快要走不下去,不能再和以前一样靠别人的施舍。
慕昭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的消息,问她还愿不愿意再回所里,律师这个行业特别注重保护客户的隐私保护,用生远不如用熟。
她更有理由周末也不呆在与顾廷深的那个家了。
那天晚上她加班到九点多,打开房门,发现客厅有一抹猩红的火苗,那抹火苗突然跃起,静静落在茶几的烟灰缸上,迅速黯淡下去。
顾廷深出差回来了?
沉月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已经太久主动回避关于他的一切,房间的烟味让她嗓子有些不舒服,可这是顾廷深的房子,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出去。
“明天周六爸爸过生日,让我们回家吃饭。”顾廷深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未及膝的短裙上。
“我要加班就不去了,礼物我会准备好的。”
“不能找人调换一下吗?
“现在所里人手紧张,不太好……”
“月月,你是顾家的媳妇,是我的老婆。”顾廷深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跟她对视,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和那个慕昭在一起,你们还去瑞莱游泳……刚才是他送你回来的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原来是怕自己给他带绿帽子啊?
沉月冷笑道:
“我和他去游泳怎么了?我们清清白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倒是你,婚礼前夜抱着以前的情人深情款款,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妇之夫?顾廷深,如果我再掉进水里,你想我再死一次吗?”
她看着男人的眼眶渐渐红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增加了力度,可她不怕,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心都不会痛了,还有什么可以打倒她的?
也许顾廷深给她一耳光,彻底撕破脸,他们彼此都解脱了。
但他狠狠甩了他自己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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