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织田作之助的正对面,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歪斜在地,虚虚倚着一座水晶棺。
他面容疲惫,不见了独数潘多拉·亚克特的肆意张狂,微卷发丝随着面颊垂落,眼底满是荒芜,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喃喃自语着。
“那个时候,织田作跟我说过。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的没错。如果还有任何一丝挽回的可能,我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所以我能理解你那时的心情,没有谁能抓住你,我也不行。”
“但是……不行啊。”
“他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从未有人见过潘多拉如此脆弱的模样,疯狂、无谓,这才该是贴在他身上的代名词。如今,他的狂乱外壳被尽数剥离,露出一副伤痕累累、比任何人都要脆弱不堪的内里,感到难以置信的不仅仅是屏幕另一头的众人,更有最直观见证这一幕的男人。
织田作之助一言不发,就像以往在lupin时,静静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有很多事情,超出他的预料。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剧本,哪怕剧中内容再离谱,太宰治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过得开心。费奥多尔也活得好好的,甚至为了衔接下一幕戏,正在自己身后缓步靠近。
但太宰治演绎出来的感情,全然不似作假。
织田作之助不禁回想起过往。
被卷入剧本,顺利金盆洗手后找到更适合的主业,通常状况不用再摸枪,彻底踏入阳光下,同样给孩子们带来更稳定的生活环境。
所有事都朝向好的一面发展,这一切,太宰治功不可没。
但织田作之助至今还记得,两人最初相见时,太宰治隐藏在轻浮表象下的紧张与慌乱,甚至隐藏更深的畏惧,那强行装出游刃有余的表现。
他自导自演,两重身份先后出现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场蹩脚无比的戏码,绕好大一圈弯子,为的仅仅是能让两人顺理成章成为朋友。
也是在后来,他从费奥多尔那里得知一切时,才明白太宰治那复杂无比的情绪究竟因何而起。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叹息。
“太宰……”
太宰治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他以演戏为借口,述说平日里根本不会剖析的真心。倘若剧本一切为真,潘多拉·亚克特的今天,便是太宰治推算出的“未来”。
是他与费奥多尔悬之又悬,差一点点便会步入的未来。
身后的青年接近了,曾经杀手的身份,让织田作之助敏锐嗅到浓郁的血腥味,随之而来的,是某些令人倍感不适、看似温和的冰冷言语。
“这种时候就不要打扰我们了,织田先生。”
“……”
织田作之助没有应声,他扭过头去,深深看了一眼外表狼狈不已、临近腐朽的费奥多尔,从宛如死水般的紫红色眼眸深处,寻见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癫狂,以及与之相似固执到极致的占有欲。
他在警告。
那个男人过于危险,织田作之助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他的异样尽数被隐藏在看似无谓的外表下,又有太宰治日常插科打诨,鲜少展露,让人差点忘记了费奥多尔原本的性格。
青年枯朽的手落在红发男人肩上,哪怕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他的身体也如粉尘般散落。
下一瞬间,织田作之助的身影消失不见,如同之前被送回去的所有人。
最后的场景,不容许任何人干涉。
费奥多尔的身体早已溃散得不成样子,面部自眼角开始皲裂,留下蜘蛛网般向外扩散的黑色细纹,表皮簌簌脱落,像是风干作古的干枯之物,触之即碎。能力彻底失控后,那些在血管中流淌的液体也进一步离他而去,步伐沉重脱力,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强撑着送走织田作之助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即便如此,在房间内清醒的生物只剩下自己和潘多拉·亚克特的时候,还是强行扯起嘴角,将嘲讽话语念得字句清晰,磁性的声音冰冷无比。
“真意外,居然能见到你如此丑陋的模样。”他讽刺说,“顶着那样一副容貌,令人火大。”
潘多拉面色未改,只是轻轻歪过头,不曾遮掩面部泪痕。
若论狼狈,此刻说不上谁更甚。他算计了一切,也算记到自己的死期,毫不意外最终对峙的人选。
潘多拉嘴角轻抿,想勾勒出与往日无二的僵硬微笑,却屈于身心疲累,动作只有个简单雏形,最终化为一道深深的叹息。
他垂眸,隔着透明棺盖,描摹棺内青年称不上恬静的睡颜,“你适应的很快,最后想来亲吻他吗。”
费奥多尔神色晦暗,挣扎着,磕磕绊绊走向棺椁,手心紧握一柄短刀,“在杀死你以后。”
他的感官在飞速流失,对身体的掌控也愈发艰难,关节嘎吱作响,像腐朽生锈许久的铁块,不知何时会散落。视野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纯白中央一抹暗黄,那个依靠在棺椁旁的男人不知何时站起身来,军靴踏过地板,逐步逼近,回响绵长。
有鼻息落在他唇侧。
令费奥多尔憎恨不已的罪魁祸首,突然拥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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