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了一声，王老头忽然朝旁边的座椅伸了伸手，故作镇定的样子完全不亚于某个茶道社里身居首位举止温文尔雅的泡茶老师傅，当陈毅瞥见了他桌子上那个里三层外三层将两条中华烟包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时，他顿时明白了老王如此客气的由来。
“看来小妈已经送上礼了，真到位！”
心中嘀咕了一句，陈毅一点儿都没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旁边的皮椅上。
那是语文老师魏霞的专座，当老师的人就是懂得享受，那皮椅坐上去又舒适又软和，比教室里那些硬邦邦的凳子强多了，估计是真皮的。
旁边的王玲一看陈毅那副吊儿郎当、装的跟大爷似的葛优躺，跟他老爹平时在家时一个熊样，脸色顿时一变：“小毅，规矩一点。”
“哦。”
也就只有王玲能镇住陈毅，话音一落，对方立马端正了一下坐姿。
旁边的王老头摆手一笑：“呵呵，不妨事不妨事，陈毅同学自由随性，坐姿很有大人物的气派，用不着那么拘束。”
“哈？大人物？”
陈毅闻言挠了挠头，心说：“喂，这是你的台词吗？中华烟的威力就这么大吗？难怪人家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狗子，你变了！”
王玲赔笑道：“呵呵，王老师你别介意，这小子被我给宠坏了，咱还是说正事儿吧。”
“哦，好。”
点了点头，王老头这才进入了正题。
“王女士，客套话咱就不说了，今天叫你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谈谈陈毅同学未来发展方面的事情。”
“嗯。”
“我实话实话哈，根据陈毅同学目前的学习成绩，想要考上个重点大学……额……估计有些困难，但也并非没有办法。”
“哦？”
王玲一愣，看来送礼还真的有效，连倒数第一都有办法补救，索性直接问道：“王老师，什么办法？”
王老头笑呵呵道：“呵呵，我听说陈毅同学平时很喜欢打篮球，也热爱体育，我已经向他的体育老师证实过了，陈毅同学的确是棵好苗子，很有发展潜力，如果他能在自身兴趣的前提下着重培养一下他的特长，兴许也是条出路。你知道的，特长生参加高考，分数线是比较低的，稍微在学习上加把劲儿，也能考个好的大学。”
“王老师，你的意思是……让小毅当特长生？”
“呵呵，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具体情况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王老头一脸微笑地喝了口水，故意不说话，留给王玲思考的时间。
王玲点着下巴认真考虑了片刻，做事向来民主，忽然看向了陈毅：“小毅，你觉得怎样？”
陈毅一听，不由地撇了撇嘴，“不怎么样。”
“噗！”
一如既往地对着干，王老头差点被水呛到。
“咳咳！”
咳嗦了几声，王老头气的脸都白了，但碍于王玲在场，他也不好当面发作。
拿人手短，老王已经尽量为这个垫底王出谋划策了，对方不领情也就算了，直接鄙视又是几个意思？
嫌弃？
不屑？
太难伺候了吧！
王玲混迹职场多年，一眼就瞧出了王老头脸上的不痛快，为了给他找个台阶下，她索性当面呵斥道：“小毅，你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你们班主任老师为了你操心劳神的，你就这态度跟他说话？快给老师道歉！”
语气强硬，不容商量，王玲看似是在斥责，实则是心疼孩子。
触不可及，教育隔着距离，再怎么说你还得在人手底下混呢，即便心里不乐意，你总该委婉含蓄地拒绝才是，浑浊闷楞的态度岂是聪明人的处世之道？
王玲见过太多当众顶撞领导最后“不得善终”的悲惨下场，表面上引而不发但却在背后下绊子的例子比比皆是，虽然学校还比不上社会那个大环境，但主导这里的老师却都是成年人，阅历与经验已经与时代同步接轨，在教书育人、为人处世方面，老师有着学生无可匹及的心机与城府。
从王玲的思考角度出发，人性本善，但同时有恶。
陈毅并非看不出王玲的意思，只因他心里早有打算，所以才故意对着干，想气气王老头，值回烟钱。
说白了，就是太皮了！
一脸坏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陈毅并没有道歉，反而朝王老师笑道：“嘿嘿，王老师，你的建议虽好，但却不切实际。”
“啊？”
老王都做好接受道歉的准备了，可陈毅那话一出，他反而不太服气地问道：“哪里不切实际了？”
“额……特长生太累！”
王老师：“……”
王玲：“……”
听听，这就是理由？
摆明了就是懒！
王玲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生气的时候总爱直呼其名，特地为对方施加心理压力：“陈毅！你想上天呐？太不知好歹了！”
陈毅一脸平静道：“小妈，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我没必要学特长。”
“你……怎么说？”
“我单靠学习就能考重点，我保证。”
“哈？”
这话一出，王玲还没反应过来，王老头率先坐不住了，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下来：“陈……陈毅同学，你刚刚说什么？你……学习？”
“对啊。”
“我去！”
老王直接飙了脏话，转头发现王玲在场，臊的他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说脏话了。”
王玲压根就没听见，甚至将老王忽略在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毅。
“你……你再说一遍。”
“小妈，要不咱们跟王老师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赌什么？”
“下次的考试，你儿子要考全班前十！”
“嘶！”
紧抽的脸皮来自于两张不同的脸，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
全班前十，这成绩对于江城一中的头号垫底王而言，用老王的专业数学理论直接可以定义为无穷大！
风吹过，云飘过，天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掠过，聒噪的叫声甚至被老王自行脑补成了——“傻子傻子~”
老王忽然很怀疑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让老婆帮忙掏耳朵，使劲甩了甩头，心中大写的“卧槽”。
“全班前十？陈毅？我特么心态崩了呀！”
王玲更是以一种看天外来客的神情瞧着陈毅，沉默了半晌，她红润的嘴唇才稍微碰撞了几下：“小……小毅，小妈错了，今天的鸡蛋我回家就扔，咱不吃过期食品了，对脑子不好。”
陈毅：“……”
“喂，你俩咋就不信呢？我说真的。”陈毅强调道。
王老头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偷偷掐了下大腿确定此刻的自己并非在某个玄幻小说里进行了穿越之后，才干咳道：“咳咳，陈毅同学，你确定要跟我打赌么？”
“嘿嘿，王老师，咱就赌个面包机怎么样？”
“面包机？抱歉，我家只有榨汁机。”
“行，榨汁机也行。”
“好，今天你妈……”
“老师，你别骂人。”
“不是，我是说今天王女士也在场，就你刚才说的，下次的考试你进全班前十，她当证人。”
“那说定了？”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