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见了那尊金人果然喜爱。
虽然匈奴人雕得颇为粗糙, 与大汉国工匠的雕刻工艺根本无法相比,但刘彻对于这类战利品向来爱不释手,果然对霍去病好一番夸奖。
因这一战胜果, 霍去病也被多加封了两千户的食邑。
他在刘彻书房内汇报完情况, 又略商讨了下一役大约定在什么时候。
毕竟他这一趟虽说功绩非凡,到底没能抓着河西一带的浑邪王与休屠王, 没能将河西一带彻底划为汉地,还需再次攻伐才行。
暂定下了个模糊的时间, 霍去病就往平阳侯府去见他的小姑娘去了。
曹盈知他是往宫中报情况去了,正等在府门外, 听了马蹄声,便向他的方向看来。
霍去病这一趟征讨匈奴确实与她的十五岁生辰冲突了。
听说定了亲女子十五便会行及笄礼,所以他就以为他也会错失了曹盈的及笄礼。
但他没想到回来时, 自家小姑娘柔软的发上仍只是简单的配饰,并没有配钗, 思绪一转, 语气带上了点惊喜,询问道:“盈盈你的及笄礼未和生辰礼一起举办吗吗?”
“定了亲的女子十五岁左右行礼就可了,并不是非得于生辰一并举行。若女子一直未定亲,及笄礼甚至会推迟至二十岁。”
曹盈稍愣一会儿, 明白他大约是道听途说以为十五便该行及笄礼了, 便按照《礼记》上的内容作出了解释。
及笄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
见霍去病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她颊上润了些红,轻咳了两下, 放轻声音道:“我的未婚夫不在长安不能观礼,我自然要推迟些时候。”
她及笄礼需用的物什在霍去病往河西征战的时候都已经预备下了。
平阳公主也与卫子夫约定好,由卫子夫来为曹盈加笄, 需邀请的宾客也都已预先通知过了。
既然霍去病已经回到长安,大约曹盈的及笄礼也就会在这几天举办了。
而且长辈们觉着霍去病时常要受命征伐,怕再拖延下去,为征讨匈奴会需他常年驻外,误了两人的亲事,已决定下一次霍去病出征归来便谋划着让两人成婚。
反正曹盈已过了十五之龄,近来身子养得又一直不错,便是出嫁与夫郎同房,也不至承受不住。
当然,两位母亲没有将后续的缘由向曹盈细讲,只是略提了对他们婚事的安排。
曹盈原没觉出什么。
她想着今春霍去病才往河西出兵了一趟,大约年底才有可能再度征战,等他征战归来,怕也得是明年的事了。
那时候自己约莫也是十六,和他们一开始商讨的时间差不多。
不过怕霍去病不知,她就赧红着脸又将平阳公主和卫少儿的计划和霍去病讲了。
“我娘和长公主真的这样说?”霍去病本就欣喜,听完又生出喜出望外的感觉。
见小姑娘怔愣着不明白自己这喜到底从何处来,他便开口道:“巧了嘛不是,我方才才与陛下商量完,今夏初就要再征河西。”
“今夏?”曹盈实没想到霍去病这么快就要再往战场上。
略一深思——那岂不是说,至多他夏末回来时,二人便要成婚了?
是不是太快了啊!
曹盈心脏一缩,僵住当场,甚至立刻就想要反悔向霍去病说,要不还是推迟些等到明年。
然而霍去病却已经向她许诺道:“原就是要取场大胜回来的,既又给了我成婚的动力,我可得胜得漂漂亮亮的,讨我的新娘欢心才是。”
曹盈便又说不出要推迟的话损霍去病的信心了,到底还是被他欢喜的情绪感染,回握住了霍去病的手,低低应道:“那我等着你回来。”
果然霍去病抵京不几天,曹盈的及笄礼便下发了书函,邀了宾客往平阳府来。
原本及笄礼的主人应由父亲担任的,可惜曹寿早逝,并不能来主持,便依长兄如父的规矩,让曹襄来担主人的职责应宾客。
平阳公主让曹盈向亡父的牌位敬了两柱香,便送着她入浴焚香,干了发后换上一身色泽纯丽的采衣行出来。
这是一身缁布朱边的衣裙,蕴含晨昏之意,也象征着曹盈天真浪漫的童年时代。
平阳公主心中感慨万千,挽起女儿一缕柔顺的发,温声道:“若是你父亲能见到你及笄时的美丽模样,怕是要骄傲地去向所有人告。”
母亲的话让曹盈眼前蒸起薄薄湿气,唇翕动几下却不知如何宽慰才好。
平阳公主连忙驱散这种悲伤的情绪道:“行及笄礼可是喜事,怪娘不好,娘的盈盈将出嫁了,正该欢笑才是。”
她没再耽搁,让戴雪领着曹盈往东房安坐下,自己则行出让乐队奏起音乐来。
东房内,担赞者的刘玥正候着曹盈呢,见她来到便笑着道:“盈姐姐,为了你这次及笄礼,我如今替人篦发的本事可是学了个全,明年我及笄礼时,你可也得为我担赞者梳发才好。”
“当然。”曹盈也露出了个笑容,打趣她道:“你及笄礼后,怕是也要和我哥哥成婚了。”
“可不是嘛。”刘玥没有半点羞涩的意思,还与曹盈讨论道:“你说,你嫁给我表兄,我该唤你一声表嫂,但之后我又要嫁给你兄长,得称你作妹妹了,这可不是乱成一团了。”
曹盈还未想过称谓的问题,正要思索出一个主意,就见刘玥已坐到自己身边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不按他们的算,我往后也就都称你作盈姐姐。”
她觉着自己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笑眯了眼狡黠道:“说不得还能糊弄得那两人按咱们的算,让曹襄来叫你表嫂,那就有意思了。”
刘玥说得开心,曹盈却不大敢细谈论这些,总觉着放不开,红着脸犹疑道:“玥儿你不觉着难为情吗?”
“有什么难为情的,我相关的知识可尽学了。大约有人就是成婚当晚会难受些,毕竟新婚夫妇都没有实践经验,应用理论知识怕是难,再往后可尽是寻欢事... ...”
刘玥见曹盈面露茫然之色,似是完全不解自己的话,蹙起眉犹豫一会儿问道:“姑姑还没有着人来教你这些吗?”
“教我什么?”曹盈眨了眨眼,不知刘玥意指的是什么。
刘玥却已完全懂了,以平阳公主强势的性情,怕是根本就没想过让曹盈去学习为妻的许多隐秘知识,只想着往后让曹盈的夫郎教着就好。
约莫这也就是她当初出嫁时的状态。
曹盈又没有其他同龄的女儿家好友,赞者都只能请自己来当,当然也就不能从朋友那里了解到。
刘玥忽然觉出了自己的责任感,将手覆在曹盈的手背上,道:“明日我就去我那里取些图册,带来给盈姐姐你看。”
“什么图册?”曹盈见她拿出一副颇为神秘的态度,就又多问了一句。
刘玥便凑近了曹盈的耳边,婉转了声音道:“绘春情的图册,教盈姐姐你应如何舒服的。”
曹盈仍觉着懵懂,却不知是因刘玥说得话,还是因她温热的气息感染而慢慢脸红了起来。
担心刘玥继续说些搅乱自己心事的话,曹盈连忙端正了态度,推了推她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我今日可正经行及笄礼呢。”
“好。”刘玥看着曹盈这模样,也终于觉出了自家表兄哄她脸红时的心情,笑道:“明日我们再谈那些不正经的事儿。”
又待了一会儿,戴雪来到门外轻敲了敲门,说曹襄已致辞完毕了。
作为赞者的刘玥便走了出去,盥洗过手后就就位在西阶了。
曹盈晚她一些行出,在众人的目睹下行到了场中,面南方向已落座了的宾客们作揖行了礼。
来到她及笄礼上的宾客皆是家室不凡又与平阳侯府有些交情的人。
坐于主宾席的自然就是刘彻。
他先是颇欣慰地看着自家女儿,想着刘玥已是能担人赞者的大姑娘了,及曹盈行出来作揖,目光越渐柔和,心中更生出感慨。
曹盈行完揖礼,便面西正坐于席上,刘玥含笑捧起她柔顺的长发,以木梳轻轻自发根梳至发尾,然后将木梳放在了席子南边。
之后为曹盈加笄的工作便是该由卫子夫来完成了。
她低低向坐于身侧的刘彻道了声别,便起身依步骤为曹盈初加了笄,略正了正笄后,曹盈便起身再度往东房去了。
刘玥从捧着素衣襦裙的有司手上取了衣物,跟上了曹盈。
及曹盈换好这身襦裙再度行出,便重来到场中,先是略抬起手向宾客们展示了这身衣裙,然后转向母亲平阳公主的方向。
母亲的身旁放着一张空置的椅子,曹盈略抿了抿唇,然后深深拜了下去。
这一拜是感谢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然后曹盈面东坐下,卫子夫净手后又接了有司奉上的发钗,咏颂完祝词,刘玥上前取下曹盈发上的发笄,由卫子夫为曹盈簪上发钗。
这步骤结束后,曹盈便再度在刘玥的帮助下入东房更衣了,这次她换上的是一身与发钗相匹配的曲裾深衣。
之前浅色的襦裙代表的是纯真的豆蔻年华,而这一身明丽艳色的曲裾则代表的是花季。
曹盈向众宾客深拜,这第二拜是感恩长辈们对她的爱护。
卫子夫也将第二段祝词道出,由刘玥取下她先前簪上发钗,换上钗冠。
这是曹盈及笄礼的第三套头面了,也是最后一套了,她在东房换上匹配这套头面的大袖礼服。
礼服极庄重,穿着这套礼服的曹盈再出东房,所拜的就是代表大汉疆域的舆图了,表达报国传承的决心。
三拜之礼都结束,之后的步骤就简单了,让原本凛然的曹盈略松了口气。
她的字也终于定了下来,取得是柔嘉二字,柔和善美,皆是祝福之意,也合曹盈的性情。
及笄礼成,宾客散去,曹盈也终于可以歇下了。
“我还是头次见盈盈穿着这样正式,方才宾客也都被你惊艳了。”
作为未婚夫的霍去病并没有就此离去。
他坐在了曹盈身侧的椅子上凝视着她,不愿移开目光。
将“柔嘉”二字反复咀嚼了几遍,霍去病笑道:“字也非常好听,但其实我还是喜欢唤你作盈盈,更亲昵,你觉着呢?”
“都好。”曹盈想着及笄礼成,自己就是正式可出嫁的女儿了,心中一阵乱。
霍去病见她垂眼不敢看自己的慌张模样,笑意更重,但还是放轻了声音道:“下一次再见你着礼服,想来应就是咱们婚典上了,盈盈你期待吗?”
他未等答复,就自问自答道:“我是很期待的。”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着这个答案有点羞于说出口,不过还是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缓慢但认真地道:“我也很期待。”
第147章 春情 荒唐的一场梦
次日刘玥就依约带着图册来寻曹盈了。
她向戴雪讨要了茶水点心, 便让他们全都离开了,自己咬着块软糕去解侍女背来的包袱。
“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刘玥因嘴里嚼着东西,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我母后都不晓得, 也就独与盈姐姐你分享了。”
刘玥眯起眼在许多卷好的缣帛中找了找, 终于找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一卷:“知道盈姐姐你害羞,咱们就从最基础的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