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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手上掌握的资源来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云深估计他们也能找到白云石来制作镁砖,但眼下比较赶时间,他也只能用比较贵的办法来得到合适的材料了。相比之下,坩埚就令人头痛一些。有氧化镁,粘土,熟石灰这些基本材料,并不等于他们就能把东西烧出来了。吴运铎那样的大家在造第一个坩埚的时候也经历了数次失败,还有人因此受伤,在目前只有云深和黎洪算是一又四分之一个技术人员的情况下,更是困难重重。
    但云深和那些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建立起国家初步工业基础的前辈们不同,他有外挂。
    在现代仪器和技术理论的帮助下,云深和他带领的以遗族人为主的技术小组只是经过四次失败,一次爆炸都没有发生,就造出了适用的坩埚。现代坩埚勉强也能造,但云深认为这样步子就迈得太快了——虽然就目前来说他已经非常跃进了。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里,炼铁的方式就是把煤炭或者木炭和拣选过的铁矿一层覆一层地交叠起来,烧出铁水铸成生铁块,然后才锻打加工。成品的好坏取决于铁匠的手艺,一个技巧高明的铁匠的受重视的程度不下于一位法师,这也是矮人族虽然占据矿脉,却很少有人敢于跟他们抢地盘的原因。
    按照云深提供的配比,技术小组的成员在烧结好的坩埚内把生铁,熟铁,造渣料生石灰和助溶剂萤石放好,接着架到炉内用镁砖砌好的炉架上,送入炼好的焦炭。燃料点燃,风箱向炉内吹入空气,燃烧后的废气进入由阀门控制进出气的一号蓄热室,经过两个蓄热室的蓄热之后,废气用鼓风机抽出烟囱,经过预热的空气被鼓入炉膛。
    热浪滚滚涌出,人们本能地向后退去,范天澜把云深拉到身后,眯起眼睛盯着从熔炼炉内透出的白得刺眼的火光。
    “融化了。”他说。
    黎洪带上墨镜凑近了一点,从观察孔内看进去,坩埚内黑色的生熟铁已经变成了红色,正像蜡烛或者猪油一样,以看得见的速度融化。云深准备了三副眼镜,等聚在这里的技术小组成员差不多全部看过,坩埚内的铁也差不多融化完毕了,暗红色的铁水平平铺展在坩埚表面。
    接下来的工作是通过搅拌加快铁水的脱碳反应,钢钎破坏铁水表面的平静,下部的白色铁水翻上来,令人难以直视,从中升起一缕缕浅蓝色的火焰,铁水沸腾的景象人们发出意味复杂的感叹声,黎洪感叹道,“就像法术一样啊……”
    “只是加热到一定程度自然产生的现象而已。”云深回答。
    搅拌带起的不仅是沸腾的铁水,还有成块的炉渣。云深让人用特制的坩埚勺把表面的炉渣捞出来,然后倒进旁边的水池。有人好奇地捞起来一块黑色的钢渣敲了敲,把它敲成了一堆碎末。
    “炉渣的作用,就是带走铁水中的杂质。只有纯净的铁和恰当比例的碳结合,才能称之为钢。”云深说。
    第二批造渣料加入了铁水中,黎洪捞出一点铁水,在陶制沟槽内浇出一段铁条,然后云深用铁条在砂轮上摩擦出来的火花来判断熔炼炉内铁水的脱碳程度。
    几次造渣,几次试件,在这间砖砌的小平房里,被炉火烘烤的空气热得几乎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云深还好一点,他离炉子比较远,也无需动手,只是额上有些湿意,热风微微拂动黑发拂过范天澜干洁的额头,他站在云深的身前,却连一滴汗也没出。
    第一个坩埚终于出炉了。一百多斤的坩埚被几把坩埚钳夹出了炉子,房子里的热度再度上升。黎洪和同伴一起小心地把坩埚倾斜,将钢水慢慢倒入已经塑好的硅藻土土槽中,为了防止空气进入钢坯,钢水表面先铺了一层生石灰,然后再铺上木炭粉。
    在等待钢坯冷却的过程中,黎洪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有些迟疑地看向云深。
    “术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云深也迟疑了一下,“呃,打铁的事,我不会。”
    能听到术师说出“不会”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但是看到在范天澜衬托下术师那显得更为清瘦的身体,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黎洪又看了一眼黑色的钢坯,“术师,我是说……这样就是钢了……?”
    “是的。”云深说。
    真的这样就够了?当初术师说要直接炼钢之后,黎洪就吃了一惊。在这个世界上,铁算是容易得到的,但一块好钢的出现并不比黄金容易。在遗族的砺金时代过去之后,能够锻打出一块好钢的铁匠就变得极为稀少了,连矮人族都不会向外出口,兽人族那位铁匠曾经跟黎洪说过,如果一位铁匠能够打出超过一个人头重量的钢,他就可以去帝都生活了。他倒是没怀疑过术师能不能造出钢来,只是他想象的过程应该是更复杂的,更艰苦的,更漫长的,更……总之不是这样,烧一烧,搅一搅,倒出来,力气都没怎么用,就这样完了。
    黎洪很想再跟术师确认一遍,不过终究按捺了下来。
    两个小时过去,5口坩埚都出炉了,第一口坩埚浇铸的钢坯也完全冷却了下来。云深因为还有其他工作而暂时离开了,剩下的人把钢坯搬到另一间工房内。没有能切割那块钢坯的东西,黎洪也舍不得直接用整块的钢坯拿来打造——如果真的是钢的话。他拿起最后那块试件,把它放在铁砧上用力一敲,试件发出清澈的鸣音。
    “……”
    黎洪看着手下那块黑色金属,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放入了炉火中。
    数个小时之后,一把匕首被送到了云深的面前。范天澜拿起这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抛到空中,伸臂一挥。落地的石块均匀分成了两份,匕首的钢刃也看不出丝毫损坏的痕迹。
    “看起来还行。”云深说。
    第71章 临时建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这个部族联盟迁移到萨德原地的第十六天,也就是云深说出某句断言的第十五天夜晚,自北而下的寒潮终于席卷而至。
    风声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清晨来到的时候,彤云已经密布了天空,干冷的大风从土地的这一头吹过那一头,凛冽如刀。有经验的老人裹着柔软厚实的珊瑚绒袍子,对准备开始这一天的各种劳动的族人念叨着初雪恐怕就是这两天了。
    “这是当然的,术师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有人说。
    虽然气压计的表现已经提前预告了冷空气的来到,但天气的变化居然和云深当初的“预言”一致,连他本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私心来说,他是希望这场雪来得再迟一点的,初雪如约而至让他在整个群体中的威信再度提高,不过这种效果他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骤降至0-3°的气温对普通人来说是很难捱的,云深从地球那边调运过来的大批珊瑚绒布料经过塔山族妇女的裁剪,在短时间内完成的无袖短打作为工作服很受欢迎。不过当身边环绕着毫不在意地把手臂和半个肩膀坦露在外的遗族男性,已经扛不住而穿上棉衣的云深行走在各个工地间的时候,原本就引人注目的他变得醒目。察觉到人们关心的视线,在很多地方大而化之的云深在最初的时候也感到有些窘迫,不过被看多了他也就习惯了,毕竟体质这类差距确实是技术也无法改变的。
    同时进行的数个工程中,除了炼铁熔炉的建设尤其受到云深关注之外,集体宿舍的进展也很快。
    土木工程在规划的时候看起来是很复杂,一叠图纸拿出来,能让人看到眼睛疼。但只要分工明确,统筹恰当,即使是没有学习过相关技能的普通人,也能通过合作达到很高的效率。而在有些单纯人力难以应对的地方,机械可以取代工匠的作用。
    因应现实的需要,云深对伐木场的车床进行了几次改良,在增加了许多零件之后,水力车床已经变得颇为复杂,也不再仅仅用于片开木材或者刨光板面这样单纯的工作。生铁炉子完成了,原先的车床床身也从木板换成了铸铁,厚重的兽皮切割成块后缝合成皮带,经由木滚轮的传动将木材流水般送向安装了卡盘和多种刀具的车床,负责控制车床的人只要扳开开关,将高速转动的刀具推到指定位置,就能将它们相当快速地加工成符合需求的板材。
    流水线的效率是最熟练的木匠也无法达到的。堆积成山的板材没有放在露天晾干,经过简单的尺寸验收,它们都被送到了已经林立了150根立柱的集体宿舍工地上。粗壮的地梁和高大的立柱榫接起来,除了立柱基部的硬化,地梁部分都以半埋入地下的石料分段承托,100个遗族精壮男子只工作了一天,就把第一层的地梁结构安装完毕。
    立柱的地面高度有6.5米,为了安装第二层的横梁,现场临时安装了一座滑轮吊车,虽然看起来颇为简陋,但云深设计的这架吊车不仅能把沉重的木梁吊上数米高的空中,还能应对需要,由人力推动来改变吊臂的方向。在砰砰砰的大锤敲击声中,数百根来自地球的无缝钢管也运至工地,在范天澜的指挥下,人们用套件将这些两头刻有螺纹的钢管连接起来,照着云深的设计图以一种相当复杂的结构固定在方格形状的地梁上。
    在那些麻烦的金属管道铺设完毕之后,另一批工人搬来还散发着新鲜木质香气的板材,将它们一块块地铺装在嵌入栅栏状木条的地梁上。
    在材料供应充足的情况下,虽然1300多平米占地面积的规模看起来颇为庞大,但本质还是工程板房的临时集体宿舍建造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为了日后拆卸方便,板材没有用钉子和木隼固定在地梁上,人们只需要把一块块的长方形木板在方格状的底座上沿着下凹线排列好,然后用硅藻土填补空隙就算完成了,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技术要求的工作。但在120个人的合力劳作下,第一层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地板的铺装。
    接着是墙板的安装。上下相对的横梁上早已开有凹槽,3米长度的墙板只要上下楔进去,推动它们拼合起来,外墙用两两相交的木条完成x形的稳固结构,然后用硅藻土涂抹厚厚的一层。内部的隔间结构也是同理,只是不需要涂抹土层而已。
    为了完成这栋云深眼中的简易房,在降温之前就结束了捕鱼任务的塔克拉和从伐木场过来的韩德拼合成了一个工程大队,两位族长在首次合作中都表现出了与其地位相符的成人气度(也许对塔克拉来说更重要的是有范天澜这个总监工的弹压)。从一开始的不知从何下手到后来的恍然大悟,总计600人的建设大队花了6天时间,总算建成了这栋对大多数人来说堪称豪华别墅的木制集体宿舍的上下两层。虽然还有半层还未完成,屋顶所需的陶瓦也没出窑,甚至刷上去的外墙硅藻土壁也没有完全干燥,不过要入住却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初雪只下了一天半就结束了,薄薄的一层白雪早已在忙碌的人们脚下变成了冰冷的泥泞。踩着潮湿的地面,入骨的寒意从人们的脚底直传而上,在雪化的时候,站久了手脚都会发痛,但正在空地上排队的人们脸上却是兴奋到有些飘渺的表情。虽然这栋乳黄色外墙的建筑是在所有人的眼前建造起来的,构成它的材料也是由无数人力准备完成的,但也许是被那种跟春季植物生长一样迅猛的建成速度惊吓到了,即使昨晚已经被各队队长和组长通知过了今天移居的事,大多数人还是有种身处梦境的恍惚感。
    参加了小夜班学习的少年少女们拿着写有数字的纸牌在集合起来的队伍中跑来跑去,他们是领队,负责把自己名下的队伍在被唱名的时候带到已经分配好的宿舍中。20天之前似乎也有类似的场景,那时候茫然地等待着术师安排的人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只不过过了20天,他们的生活居然会是眼下这种模样。
    作为伤员中恢复得最快的人之一,闻风在能自由活动之后就向南山要求加入劳动,不过他的工作是跟泥水打交道,把粘土通过一种基座变成一段段的粗大管子。这栋“集体宿舍”的建造工地就在他每天午休和收工的必经之路上,每次经过时,他都亲眼见证着这栋建筑的进展。见识到这种飞速进程已经让人很难淡定,当他真正走进来,抚摸着光滑的木板墙壁,看着悬挂在各条走道上的宿舍结构示意图,仰视着那些复杂的跃层结构和错落分布的巨大窗户的时候,闻风再次由衷地对那位黑发的术师感到了敬服。
    用木板隔起来的单间宿舍其实不怎么宽裕,除了有孩子的家庭可以居住在小房间里之外,其他人多数还是要8到10个人分享一个较大的空间。但是跟大通铺的帐篷比起来,这种类似一元公寓的空间已经算得上高大宽敞。只是内部结构实在复杂,从外墙来看只有两层,但用木梯连接的跃层结构却在6米的高度中做出了4层总计19个平面的楼层,不仅空间在视觉上显得更为开阔高挑,密密麻麻的格子间也产生了一种不规则中的规则美感,采光当然更为便利。当然,这种结构也把撂下大话说要接手这个任务的塔克拉折磨得简直要吐血。他能和韩德合作得如此默契,至少有一个原因是两者在这个工程中受的苦都一样,同为难友当然很容易产生共鸣。
    如果不是范天澜也在工地上,甚至有许多问题还是因他示范才能解决,塔克拉简直要以为这是云深给他的惩罚了。不过在整体框架完成之后,他还是很得意地说,“国王一定也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非常难得的,这次几乎所有人都赞同了他。在豪华程度上当然不能比拟,但只要有最基本的常识,就知道能设计而且指导他们完成这个工程的术师拥有的智慧多么惊人,这才是远胜于任何权势和财富的珍宝。
    因为要迁入真正意义上的新居,所以除了一些无法停工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得到了从今天下午到明天早上的假期,这段时间主要是让人们在宿舍里认路。把自己那些少得可怜私人物品放在木架床上之后,兴奋的人们光是参观整栋建筑就花了一个下午,期间还发生了过度顽皮的孩子爬出简易护栏而不慎从楼上跌落的事故,非常惊险地被恰好经过的塔克拉接了下来。不能容忍自己的心血被意外事故玷污的塔克拉对着兴奋的人群好一阵喷,怒吼声从南墙传到了北墙,终于成功遏制了人们过度兴奋的势头。
    在这段难得的轻松时光里,还在工作的那部分人制造出了另一种东西。
    通过蓄热室加温,能够达到1700°及以上高温的熔炼炉除了钢铁之外,还能制造其他产品。虽然这个穿越者肯定要造玻璃这种桥段已经算是一种恶俗了,但当坩埚中融化的玻璃汁被倒入方形锡池中,在技术小组的众人面前冷却成大块平板玻璃的时候,这个过程引起的震惊不亚于之前人们以为云深把一百多公斤的纯银送进了熔池的时候。
    表面光滑如镜的平板玻璃被人用钳子夹出锡池,很快就在室温下冷却了。一群人围过去,小心翼翼地触摸它和观察它,为那种接近空气的透明度和光滑平整到了极致的表面赞叹不已。然后一个人回头向淡定非常的云深问道,“术师,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窗户。”云深说。
    除了云深本人和范天澜神色如常,其他人都淡定不能了。
    “只是用来做窗户?”黎洪简直不敢置信。
    云深沉吟了一下,“其实还有其他用处。不过眼下的纯碱还不够,做个100块,除了做窗户也没其他用途。”
    虽然和塔克拉的理由不一样,不过这些从各个队伍中抽出来,学习能力和行动力都比较出众的人也有了吐血的心情。浮法玻璃是可以量产的,工序也很简单,但这种人工制造的类水晶产物只是用于安装窗户什么的,令人很难不产生给人暴殄天物的痛心感。
    为了安慰技术小组的青年们受到伤害的心灵,云深随后指导他们用熟铁制造了几种玻璃模铸,让他们吹出了一批玻璃器皿。看他们对待这些器皿小心翼翼的态度和难以掩饰的喜爱之情,云深也只能微笑了。
    “可以把这些卖给兽人。”范天澜说。
    “要延长土地租期的话,只有这些的分量可能还是不够。”云深说。离开吹玻璃吹得面红耳赤的人们,他和范天澜踏入隔壁的工房。
    工房里看守炉火的青年受惊一样地站直了身体,用称得上闪闪发亮的眼睛看过来,“术师,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请帮我拿一把剑过来吧。”云深笑了笑,也只有他身边的青年能够看出他表情中的无奈意味。
    第72章 埋胸宠爱什么的福利都是自己去拿才有的
    除了炼铁熔炉所需的,晾晒在砖场上的8万块砖坯也陆陆续续投入了砖窑,分孔煅烧之后,成品的废率不到百分之五。这些砖块被送往其他工地建造各种用途的建筑,除了正在出产的陶窑,石灰和粘土也按照配比送进了某座小型立窑中——当然不是真的立窑,他们还远远没达到那个条件,不过考虑到日后的需要,云深还是打算尝试一下低标号水泥的制造,三合土也能用,终究不如水泥快捷。
    温室大棚的建造已经接近终结,在它们和那栋醒目的集体宿舍间的宽阔土地上,水渠和三合土地基形成的笔直线条各自纵横,互不干扰。比集体宿舍建造的时候跨度更大,间隔更远的立柱矗立在初冬的短暂日光下,应对脚下的复杂如同某种法阵的水道网络,用途令人遐思。
    关于这块土地的工程目标,在仅限团长参与的短会中,云深向他们作过大概的说明,不过引起的后果是云深没有预料到的。不仅黎洪和南山,连不知为何忽然打算学习范天澜面瘫的塔克拉都听得目瞪口呆,塔山和多罗罗的族长更是连嘴都合不上,从未遭遇过这种状况的云深也只好把计划书先收起来。毕竟眼下的原料还未准备妥当,新项目的开展也没到需要立即进行的程度,云深就默许那块土地的建设规划继续神秘下去了。
    对此云深感到很莫名,那不过是跟之前一样性质的工程而已,为何人们的反应这么大?
    初雪过后又是晴朗的天气。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来,澄明的空气却寒冷依旧,在建设工作没那么紧张之后,贪恋宿舍的温暖而偷偷跑回来的人也出现了,不过托儿所就开在入口的大厅里,要避开照顾幼儿的女人和老人的视线躲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一个抱有侥幸心理的家伙被人从早嘲笑到晚,羞耻得简直要一头扎进湖里去。
    宿舍的面积很大,总体结构复杂,起到承托作用的还是那些粗壮的梁柱,只有一层木板加上土层的墙壁本身薄得可以,除了挡挡风之外,本身是没有多少保温效果的。但在人们入住的第二天,连接炼铁熔炉和集体宿舍的配套设备也开始作用了。通过水力驱动运转的鼓风机把砖窑和炼铁熔炉蓄热室下部出气口中的废气抽了出来,经过合金网面的滤尘设备后,这些温度依旧超过400°的废气通过管道传到一座小锅炉底下,将锅炉中的水烧沸后蒸腾出大量高温水蒸气。然后这些水蒸气循着无缝钢管从木栅暖气片中流出,20多个暖气出口将集体宿舍内的室温时刻维持在13°以,跟室外基本维持在7°以下的气温来说,也算得上温暖了。
    对云深来说这个温度还是不太够的,但对不要说见识这种暖气系统,连类似概念都从没产生过的其他人来说,这简直是神一样的设计。
    为了逃避人们最近看他像看神明降临一样的目光也是一个原因,云深最近这段时间都待在工房里。
    安静的工房里,十数把长短不一的钢剑摆放在云深面前。虽然打造技术还有些粗糙,但剑本身的品质相当高,如果一个战士职业的人站在这里,眼睛绝对舍不得从这种豪华阵容上移开。
    拿起一柄长剑,作为他助手的范天澜将之固定在铸铁砧板中,然后将剑尖向一侧扳下去。
    银色的剑身受到施力,渐渐弯成了一个弧度。云深垂下视线开始记录数据,和他平静的态度成鲜明对比的是,工房里的其他人都一脸的紧张和不忍。
    剑尖继续向下弯去,弧度加深,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剑身,不仅视线不敢稍移,连耳朵都恨不得竖直起来。随着剑身越发弯曲,黎洪的呼吸也愈发清浅,最后根本就连呼吸都不敢了。倒是真正动手的那个人手下稳得很,他逐步加力,剑身匀速下弯,从弓形向更大的弧形发展,渐渐接近极限。
    啪。
    紧盯着这个过程的其他人露出不知该说是痛苦还是解脱的表情,从术师开始试验,他们就知道无论过程长短,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等待的过程总是难熬。即使术师说为了得到更好的结果,实验中的消耗是必须的,人们现在也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只能用奢侈来形容的试验。毕竟这些坚硬而锋利的长剑,在不久之前还是他们连见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的好东西,说是为了验证碳钢配比,造出真正的好剑,但每折断一把,就让人疼得心里一跳。
    “中碳钢。”
    在范天澜折断第十把长剑之后,云深终于做出了结论。
    黎洪从简直不愿看那些被生生折断的废剑,到已经在考虑如何把那些断剑进行再加工,这个过程中他的心路历程实在难以言表,不过云深并不是作出这个结论就够了。
    “用渗碳的方法调质看看,”云深说,“品质应该还能增进一步。”
    所幸接下来的实验不需要再毁坏这些武器,经过初步加工的剑坯用碳酸钙加木炭粉末填满长形的泥匣子,放进炉火里烧过之后就完成了渗碳处理。接下来是由黎洪手执小锤,慢慢把剑身打造成型,开刃,淬火,抛光这个步骤暂时省略,新造的长剑再度递到了试剑人手中。
    范天澜挥了挥这把长剑,“很轻。”
    云深点点头,转头看了看,然后伸手指向工房里的一根熟铁,“用这个试试看。”
    别人已经无语了。
    工房并不是很大,站进来近十个人之后,空间已经算得上狭窄了。但范天澜对此没有什么顾忌,人们只看到他的肩膀轻轻一动,手腕转动,一道银光如电闪过,被竖立起来的熟铁铁条顶端就出现了一个光滑的斜面,被削去的铁片落到地上,由洛江捡了起来。
    用拇指缓缓抹过剑刃,范天澜凝神看着这把剑,然后开始又一次的韧性实验。云深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剑刃弯曲,弧度胜于刚才的任何一把。在它达到极限之前,云深开口了。
    “这样就可以了。”
    平心而论,云深还是觉得长刀更适用于实战,不过他从天澜那里得知,刀在中洲似乎是不太入流的武器,而且这些毕竟是外销品,先用中庸模式打开局面也无妨。
    黎洪总算松了一口长气,终于啊。将手中的书合上,云深站起来,对周围一圈的青年人问道,“还有谁想试试看的吗?”
    答案是当然的。不过其他人没有范天澜这样的自信,所以他们走到了工房外去试剑,试剑的对象也不是铁,换成了木桩之类的物件。
    就像试用黎洪用第一块钢打出来的匕首时那样,短匕对刚度的要求比韧性高,也确实非常坚硬锋利,但武器的效果还是看使用者,能用它挥手断石的只有范天澜。实际上,云深是最近才发现,他似乎有些错估了身边这位青年的武力值。即使是与同族对比,他的力量也几乎是压倒性的强大。差别产生的原因连本人都无法解释,只知道他天生就是如此,就像他那双黑金双色的异瞳。
    同时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和相应技巧的人才绝对是少数,随着范天澜的成长,能够担当他对手的人越来越少。而就往日战绩来看,他和云深初次见面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凄惨才对。
    “因为中毒。”对云深无心提出的问题,范天澜是这么回答的。
    云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惊讶地看着神色平淡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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