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得太过了,待她撑着额头被喉中涩意止住笑意时,她才惊觉眸前一片模糊,水雾弥漫。
眼帘轻轻一颤,泪珠便不争气地自睫上垂落,砸在了她衣袍上,让她指尖渐渐湿润。
殷长乐自出生起便未哭过几次,被世人唾骂时她未曾哭,被众人追杀遍体鳞伤时她也未曾哭,对着顾子衿下跪哀求时她亦不曾掉一滴眼泪。
可如今,她坐在这条巷子里,与野狗为伴,被人视作乞丐般施舍时,这眼泪倒是不争气地落了。
可笑。
殷长乐勾着唇,任由眸中水雾凝聚垂落,微微昂头抵着墙面阖了眸。
她有些累了。
她想见见长欢了,她的师姐会护着她的。
殷长乐这般想着,疲倦浓浓。
未过多时,她的这个愿望便实现了。
再一次的追杀中,她被逼至崖边,无路可逃。
随后,她瞧见了心中所思的许长欢。
殷长乐撑着剑柄,望着那人自人群后走出,沉寂晦暗的眸中便忍不住闪出几分光亮与微不可察的希冀来,唇角血迹斑斑,咽喉中腥味弥漫,可这也没能阻止她下意识地便对着那人弯了唇,露出脸颊边染着血的酒窝来。
“……长欢。”
这时她倒是顾不得那些对她举着的长剑和一双双憎恶的眼睛了,踉跄着便朝许长欢那儿走了几步。
唇中话语吐露了半截,剩下的却都随着她的步子而停下了。
那个穿着红黑长袍,眉目肃然的许长老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便垂了眼帘,轻叹道:
“回头是岸,长乐。”
不是担忧,不是偏袒,不是信任,也不曾质问她为何会这样。
许长欢只是站在了她的对面,眉目肃然地劝她道:……回头是岸。
回什么头?
怎么回头?
回头的前提是什么?
欲加之罪,如何回头?
殷长乐唇边笑意一寸寸僵硬,唇瓣轻颤了几下,却是一字都不曾发出。
眸中光芒破碎消逝。
她握紧了剑柄,猩红着眼眸冷声反问她:“……你也不信我?”
“我总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许长老直直看着她,眉间终是露出些许沉沉的神色来,低低叹息。
“长乐,随我回去罢。”
她这般说着。
“回去……”
殷长乐呢喃着,陡然间弯唇摇头笑出了声。
“你还他们一个公道……”
她好笑得紧,胸腔中一片冰冷。
“你还他们一个公道……”
谁来还我的公道?
“你要杀我吗?”
殷长乐冷笑着反问她。
“我不想对你出手。”
许长欢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
殷长乐没有做声,她仅是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也就在同时的,她对面的人也下意识拔出了长剑。
对着她。
荒唐。
殷长乐指尖也开始发冷了,她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只生怕是正道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冒充者。
然而一遍又一遍,最终的,心底的最后一分希冀也刹那间破灭。
啪。
剑尖猛然下滑,一瞬斩断了她腰间随时带着的一刻也未曾取下的玉佩。
殷长乐往后退了退,走到了悬崖边,只差一步就掉下去。
指尖掐诀,冰霜凝聚成墙,挡住了那群想要把她拖回去审判就罚的正道。
此刻心中彻底平静下来,再无半分想法了。
这崖边的风凛冽刺骨,吹得她浑身都疼。
身后有人似在唤她,倒是仿若带了两分焦急来了。
殷长乐站在崖边,垂头望了望,置若罔闻,面色麻木平静。
她随手扔垃圾一般扔了那块碎玉,自顾自地说着:“此玉已断,你我情义一如。”
“祝许长老仙.道.恒.昌、平.步.青.云。”
殷长乐说着,抬眸瞥了眼不远处的女人,眸中再无半分情绪。
随后,侧过了身,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她自小傲气古怪,掺了杂质的东西她素来不屑。
许长欢不信她怀疑她,那便弃了罢。
她也不稀罕。
殷长乐如此想着,指尖松开,任由自己落下。
这悬崖下是一片诡异生长着的毒藤。
殷长乐自崖边落下,最终落在了毒藤之上,被锋利悚然的藤蔓一瞬间刺破穿透了胸膛。
鲜血喷涌,意识模糊。
虽有些剧痛,可更多的反倒是麻木和无知觉。
殷长乐半睁着眸,脑中一片一片地涌上了疲倦。
人之将死,总会出现些幻觉的。
这是她在书上看见的东西,此时也恰是验证了。
殷长乐眸前隐约看见了这所谓的幻影,就在她的上方竟是浮着一个透明的女人,正红着眼眸满眼泪光地看着她,张开着手好似想要抱她。
谁稀罕。
殷长乐隐约想着,干涩的眼眶兀地一酸。
分明是她被毒藤穿透了胸口,这女人瞧着反倒是比她还疼几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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