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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鬟恐怕是担心受怕了整整一日,也不知有没有被外头的人给欺负了去。
    沈青稚自小守礼有度,待下头的丫鬟都是极好的,她抬手拉过书客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莫要担心,我无碍!”
    里头守门的婆子听得外头的声音,悄悄开了角门,探出半个身子,声音焦急:“姑娘怎么在外头玩得这般久?姑娘快些回去吧,大姑娘这会子恐怕在姑娘的院子里等得焦急了。”
    “嗯。”沈青稚看着那婆子焦急的神色,她匆匆往后方看了一眼,那马车依旧悄无声息停在巷子一角。
    她提了心思,拉着书客悄悄从角门溜了进去。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穿过府中园子,谨慎的绕了一大圈,再悄悄进了青琼居的院子。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一直在青琼居里守着的顾妈妈,见着沈青稚的瞬间,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小心翼翼往外头瞧了眼,这才悄声道:“今日姑娘出府后,二房的嫡姑娘沈静淑便上青琼居来,说是要与姑娘说说话,幸好当时世子来得极时,把四姑娘阻在了月亮门洞外头!”
    “否则若是闹起来,老夫人那处,今日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大哥哥已经从刑部放出来了?”沈青稚的心思全在沈言珩已经被放出来这件事上。
    顾妈妈眼中余悸未消:“这可不是么,世子在姑娘离府后,没多久就被刑部给放了出来!”
    “据说是审理此案的贺大人开的金口,说是此案证据不足!三皇子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总要长些教训才是!”
    沈青稚松了提了几日的心,终于彻底放回肚子。
    她又想到什么般,看着顾妈妈问:“妈妈刚才说的可是在我离去后不久,大哥哥就回府了?”
    顾妈妈点头:“今日一早,大公子就被刑部给放出来了。”
    贺愠这人!
    沈青稚恼怒想着,她白白被人骗了一回,明明贺愠本就不打算为难她兄长,恐怕她离府前,兄长已经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二人时间刚好一前一后错开,等她悄悄离府,他兄长沈言珩正巧回来!
    沈青稚后知后觉!又恼又羞!
    她突然觉着那位瞧着风光霁月,郎艳独绝的贺大人,可真是无赖得紧!一向平静的心里,此刻好似窝了团火。
    恰巧书客惊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姑娘,你瞧瞧谁来了?”
    沈青稚闻声抬眼望去,果真见得月亮门洞处,沈言珩一袭玄色家常锦缎袍子,眉头微拧,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哥哥!”沈青稚急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言珩一番,而后她垂了眼眸,眼中含着浓浓的愧疚,“让大哥哥受苦了!”
    沈言珩背着手,面色沉沉,玉润般的脸上是少有的戾色。
    他就这般盯了沈青稚许久,就在沈青稚心头愈发惴惴不安时,沈言珩无奈一叹!伸手,把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给搂进了怀里,闷声道:“是我没用,没能护好你才对!”
    “大哥哥!”沈青稚鼻头莫名一酸,红了眼眶,哑声道,“大哥哥这般说的是什么傻话?哥哥受这场无妄之灾,本就是妹妹我连累才是!”
    “你……”沈言珩眸色沉了沉。
    他突然抬手,捏着沈青稚的肩膀,稍稍把她往后头推了推。
    他眉间压着极浓的忧色,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青稚一番后,声音极为艰难开口问:“他……今日,可曾有欺负你?”
    沈青稚半晌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语气中带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颇,隐了曾与大长公主见过的事,直接道:“贺大人自重,并未作出任何违背我意愿之事”
    “今日他不过是让我陪他在栖霞市里念了半日佛经,又听半日讲禅,静心打坐。”
    沈言珩明显不信,只觉得荒谬至极!
    那个手段狠厉的男人,千方百计算计来一日,就是用来与沈青稚听禅静心?除非他有大病。
    沈青稚瞧着自家兄长面上神色,声音淡淡解释:“许是贺大人自小在庙中长大,上京城又少人能与他论佛,他听得外头对我的传言,好奇下,便找了我陪了一日,这也是极可能的!”
    沈言珩压了心思,想着那个传说中无欲无求,生性狠厉的男人,他本就心思阴晴不定,谁能料到他能做出什么怪异的事情来。
    如今只要沈青稚妥帖的回来了,便是好事!
    他如今要做,日后得千方百计防着,不能让她再与贺愠有任何的联系!
    沈言珩宠溺的揉了揉姑娘家的脑袋,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你去陪陪你大姐姐吧,今日我回来时,听得外头说你大姐姐的婚事可是要提前了?”
    “我几日不在府中,还不知你大姐姐的婚事,是个如何状况。”
    “大姐姐婚事提前?”沈青稚心里激灵一颤,隐隐觉得这一桩婚事,恐怕并未曾有外头说的那般好!
    如今沈青稚回神细想,才发现今日早间请安时,她大姐姐似乎有些不对劲:“那大哥哥,我这就去大姐姐的漪澜苑,哥哥可要一同?”
    沈言珩摇头:“恐怕是来不及了,后日便是下聘的日子,我现在去外头打探情况,麻烦你去漪澜苑陪着苓绾。”
    “好。”
    沈青稚连衣裳都不及换,便带了顾妈妈与书客、婵客两个贴身丫鬟一同,匆匆往漪澜苑去。
    ……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不自觉竟是下起了雪。
    顾妈妈走在最前头,手里提了盏琉璃屏画宫灯,灯火虽昏黄,好歹也照清了眼前这一方寸大小的天地。
    书客手里提了个小巧的暖炉,婵客则小心给沈青稚打了伞。
    黑沉沉的暮色,合着昏黄灯火,天空如一道裂开的深渊,鸦羽一般的雪,从深渊里无穷无尽的飘落而下,离漪澜苑越近,沈青稚的心里头便越发不安。
    按理说,上京女子十五及笄,多数在及笄那年便定下婚事,等再翻过一年后,到了十六的年纪,便是嫁娶的时候。
    偏偏她大姐姐及笄前早早定下了婚事,如今被祖母以舍不得的借口足足拖到了如今十七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新年,婚事说是开春,却未曾准备。
    如今年节将至,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要她匆忙嫁入,别说备婚下聘,还有人情来往,都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在诡异得紧。
    “姑娘,到了。”书客的声音,把沈青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着在漪澜苑前守着的几个面生的婆子,眉头微微一拧,她在漪澜苑也住过一段时日了,这几个婆子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三姑娘。”那几个面生的婆子见了沈青稚皆是一愣,匆忙行礼,似想要阻拦,却又不敢。
    沈青稚听了这称呼,她心中一动。
    她初初回府时,在漪澜苑里住过大半月时日,大房丫鬟婆子自然有大房的称呼,而漪澜居的丫鬟婆子平日里都是按照大房的排行,唤她一声‘二姑娘’才对!
    不可能按照府中的叫法,叫她三姑娘的!
    沈青稚侧头,深深看了那几个婆子一眼。
    进了漪澜苑后,抄手游廊里沈苓绾的贴身丫鬟赶忙跑到沈青稚跟前,眼眶红红的行礼:“二姑娘,奴婢等了你许久,你总算是来了!”
    “是怎么了?”沈青稚压着心头隐忧,拧眉问。
    那丫鬟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家姑娘还未出生时,便与魏王嫡次子定下娃娃亲,这是先夫人弥留之际定下的,这事姑娘应是听说过的。”
    “嗯。”沈青稚点头,“这事儿我听大姐姐提过。”
    那丫鬟继续道:“按理来说,这桩婚事老太太心里满意,我们家姑娘也孝顺,若是与魏王府结亲也能拉高淮阴侯府在京中地位。”
    “后来我们先夫人没了之后,姑娘的外祖家也因莫无须有的罪名入狱,全家流放!姑娘等于没了外祖家的助力,这桩亲事自然也变得名存实亡了!”
    “后来老夫人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在姑娘及笄前又与魏王府重新结了亲事,却又迟迟托着不让姑娘嫁人。”
    沈青稚拧眉,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魏王嫡次子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这般急匆匆要大姐姐嫁过去?”
    丫鬟喉一哽,几乎是哭着朝着沈青稚跪了下去:“姑娘,这并不是魏王嫡次子出了意外,而是今日我们家姑娘听外头说,魏王嫡次子早就定下了婚事,定的是宰辅家的嫡姑娘赵欣婉,准备开春后便办了婚事!”
    沈青稚心头大惊:“那大姐姐呢?那府中让大姐姐这般匆匆忙忙嫁的人是谁?”
    丫鬟哭哑了声音:“老夫人今儿晚间与大姑娘说了,让她嫁的人根本就是不是什么魏王嫡次子,而是魏王嫡子!”
    “因为宰辅亲自上门与老夫人说,说长幼有序,而且大姑娘定的是魏王家的亲事,所以魏王嫡子必须先娶妻。”
    魏王嫡子这人的名声,哪怕沈青稚远在江南多少也是听过的,此人名声极差,喜与三皇子一同流连于花街柳巷,而且房里都死过嫡妻都超过三任,那些通房妾室更是不计其数。
    沈青稚身子晃了晃,脸上血色尽失。
    本以为她自小身子骨不好,又是养在外祖母膝下的,老夫人徐氏不喜欢她,这是理所当然!但她大姐姐沈苓绾却是府里头最受宠的嫡姑娘。
    当年先夫人离去后,大姐姐是一直抱到老夫人的碧纱橱里,养到十二岁那年才回大房自己的院子。
    这般血脉嫡亲的孙女,万般算计,嫁给渣男结亲,就为了府中日后的荣华富贵!老夫人徐氏这是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沈青稚气得神色煞白,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站不稳了。
    书客赶紧小心扶了她,出声劝道:“姑娘莫要动怒,你生子骨气是万万不得。”
    沈青稚深吸口气,尽量平复情绪,她声色前所未有的寒凉:“书客、婵客,你们扶我过去!”
    一行人才走到沈苓绾闺房外头,还未推门,里头却传来了个声音娇俏的女声。那人声音听着温婉乖巧,说出的话却令沈青稚听得皱眉。
    只听得里头的人道:“大姐姐这般哭哭啼啼作何?是不愿按照祖母的意思嫁人么?”
    “唉……”那声音又一叹,压着嘲弄,“这般说来大姐姐的命是苦了一些,比起府中姐妹,大姐姐生来没了生母,定下的婚事又因为府中权势不够,被宰辅家嫡女抢了婚事!”
    “要我说啊,大姐姐就不如这般嫁了算了,毕竟嫁的好歹是魏王嫡子,花名在外又如何,嫁过去你也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可是生生压了宰辅家嫡出姑娘一头!等魏王夫妇白年后,大姐姐若是命硬,还能混一个说一不二的老祖宗当当”
    “只是妹妹也不知大姐姐这嫁过去之后,到底是魏王嫡子活得长久,还是大姐姐能活生生熬死了她去,姐姐活得长久些?”
    “你!”屋里头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
    这时候,哪怕一向清冷寡淡的沈青稚,怒极之下她眼中撩起浓浓煞气,眼角泛着妖媚的红痕,竟是抬脚,一脚便踹开了沈苓绾紧闭的房门,沉着眉眼,抬步跨了进去!
    正巧,里头的四姑娘沈静淑怒意冲冲,她杏花色的衣袄上挂着深褐色的茶渍,狠狠的瞪着沈苓绾:“大姐姐如今也只有这一时的猖狂了!我倒要看看等后日下了聘礼,大姐姐嫁过去之后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别说你命硬能熬死魏王嫡子,可是据说那人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日后有的是大姐姐的好日子!”
    “啪!”四姑娘沈静淑话音才落下,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狠狠一耳光,掴得直接摔在地上。
    沈静淑不可思议抬头望去,却是见得沈青稚眼中带着寒色,神色凌厉立于她身前。
    沈静淑勃然大怒:“你竟然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第20章 相互算计
    “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 花街柳巷的事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你就不怕脏了自己的嘴么?”沈青稚眉梢深刻凌厉,冷冷望向沈静淑。
    沈静淑被贴身丫鬟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她反手就要往沈青稚的面上掴去。
    但人还未走进,便被沈青稚身后的顾妈妈的挡了,顾妈妈手上力气极大, 死死的箍着四姑娘的手腕:“四姑娘, 老奴劝姑娘还是自重为好!”
    沈静淑今日来得匆忙, 就带了个贴身的小丫鬟,她哪里强硬得过顾妈妈。只得愤愤然盯着沈青稚, 神色阴郁:“沈青稚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 竟然敢打我!不过是个养在乡间野庙的野种,让你占了嫡出姑娘的身份!”
    沈青稚嘴角掠过一丝嘲弄:“打的就是你, 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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