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严丞相递上来的折子。
她还没想好怎么办,外面候着的秋雁突然进来禀告道:皇上,严丞相求见。
池瑜慌忙合上了奏折,将它压在了最底下,才点点头,允。
看着走进来行礼的严丞相,池瑜心虚地笑了笑,招呼道:爱卿不必多礼,坐罢。
等人入了座,她又问道:不知严爱卿来见朕是为何事?
严丞相板着一张脸回答道:老臣斗胆,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想要开这先河,让本该相夫教子的女子们入朝为官?且不说从未上过学堂的女子们能力几何,就光出来抛头露面这一项,往后伊等如何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池瑜都没来得及回应,严丞相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皇上,老臣知您刚亲政,想要做出一番政绩,可打破陈规并非一件易事,就算您是为了百姓们着想,但如此惊世骇俗之举,皇上可有想过百姓是否能接受,而女子们又当真愿意迈出那深闺么?
她刚张了张口,又被严丞相的话打断:若是公布了此事,然百姓不能理解与接受,甚至反对抗拒,会导致什么后果,又如何去处理,这些皇上可有想过?
说着严丞相叹了口气,像是一个长辈在教育不谙世事的晚辈般,语含无奈地说:皇上,您亲政不久,对诸多事宜了解不深,在作何决断前应先同老臣商议的,至少老臣还能为您分析利弊,出谋划策。
这执政不比下棋,行错一招所带来的后果,或许会比您想象中要更严重些。
一连被打断数次,池瑜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但奈何现在还不是同严丞相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只能强忍着怒意,尽量缓和着口气道:爱卿所言确有道理,只是朕会做此决定,自然是仔细考量过,也想好了应对之策,至于爱卿的担心,朕亦是考虑到了,但爱卿又是否想过,百姓们既能接受身为女帝的朕,以及同为女子的瑾亲王妃摄政,为何不可能接受女子为官呢?
再者说女子并非男子的附庸品,也没有哪一条律法明文规定女子必须藏于深闺之中,为相夫教子穷尽一生,这般对伊等而言公平么?
诚然,朕知晓这世道本就不公,也不可能会有全然的公允,但无论是何种规矩,总归都是人定的,那最初旁人又是否接受了呢?
池瑜深知打个巴掌要给个甜枣的道理,便带着几分恭维得温声道:爱卿,朕也知晓打破陈规,制定新法绝非易事,稍有不慎落个骂名还是轻的,所以这般头疼为难之事,朕并没有交由爱卿,而是将这烫手山芋抛给了顾小将军,让他去苦恼。
末了她深深叹口了气,轻声道:朕如此为爱卿考虑,望爱卿也要理解朕的苦心。
严丞相默然片刻,忽地换了个话题道:皇上有心了,只是老臣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池瑜微微颔首,爱卿但说无妨。
不知皇上是如何让顾小将军同意分割兵权,还令他尚雨嘉公主的?严丞相观察着池瑜的神情问道。
唱了一出戏罢了。池瑜淡然一笑,仿佛说得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朕让瑾亲王妃觉着朕想借雨嘉公主拉拢北齐,顾家自然不想让朕如愿,顾小将军不得已才退步而已,至于兵权,那都是顾小将军手底下的亲信,就算交与朕又如何?左右伊等也不可能当真听从朕的旨意。
那皇上上次所言之事严丞相点到即止地问。
既然朕想到了更合适的处理之法,自是不用再那般行事了。池瑜摆了摆手,似是不在意地说,再者爱卿应当也听说了,朕与瑾亲王妃近来不合,她想掌控朕,可朕已然可以亲政,又有爱卿相助,何必再受她的掣肘?
皇上所言极是,老臣自当为皇上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严丞相字字铿锵地回应保证道。
爱卿言重了,朕哪会让爱卿行至那一步。池瑜略有无奈地说,朕只盼爱卿身子康健,能为朕多分忧解难几载。
有劳皇上挂记,老臣定当照料好身子,为我大晋与皇上效力。
两人又说了一番互相关怀的客套话,严丞相才起身作别。
池瑜抽出原本藏起来的那本奏折,看着上面还剩下的国库、老卒、安顿几个字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一台好戏若是只有一个看官,岂不是太过可惜了些。
随后她大笔一挥,在末尾落下一个大大的允字。
☆、年关
到了年关皇城里四处张灯结彩的,本就繁华的街道更显热闹,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身着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一把将旁边浅蓝华衣裹身的姑娘拉近了些,避开了即将踩到她的那人,偏过头低声关切地说:这儿人太多了,阿妧还是要小心些。
顾妧虚靠在温暖的怀抱里,藏于面纱下的秀颜难得升起几分红晕,也不知道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还是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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