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佳瑶坐在客厅沙发上,咄咄逼人地看着正在厨房清洗油烟机的少年。
少年拿着脏兮兮的抹布,头也不回地说:“我听陈叔叔的。”
“陈海生,你说话。”骆佳瑶吼道。
陈海生被老婆吓得一跳,他是骆家的上门女婿,窝囊了二十年,哪怕生了女儿,也得跟着老婆姓,这是入赘的基本条件。
他抬头看了看一屋子的骆家人,又看了看老婆,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唯唯诺诺地说道:“我……我不同意。”
“你再说一遍,声音大点。”骆佳瑶瞪着老公冷冷问道。
“至少要让周准读完大学再说吧。”
“医学院硕博连读八年,得花多少钱,是不是还得养他一辈子?”
“我用我的零花钱。”
“你的每一分钱都是我骆家给的,过去四年我至少给你20万,你全花在这小子身上了,供他上最好的高中,以后你的零花钱削减到每个月3000块。”
“这……这怎么够?油费都要1000多的呀。”
“不够你就骑电动车去上班,或者让周准把那20万连本带利还给你,正好我们的中药房在招学徒,让他去打工。”
陈海生被老婆训得额头直冒汗,对女儿说道:“诗诗,你先上楼回房间,不许偷听。”
“爸,凭什么我不能听啊?”骆诗诗问道。
骆诗诗跟周准同年,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如今18岁了,更是落得亭亭玉立,貌若天仙,是江城医科大学一年级学生。
缺点就是跟她妈妈一样,大小姐脾气,哪怕亲爸的话,也不大放在心上。
“快点上去!”陈海生吼道。
“哼,不听就不听,谁稀罕似的。”
骆诗诗长发一甩,气呼呼上楼。
骆家老爷子一直没发言,叭叭抽着雪茄,说道:“海生,我们没时间跟你耗,有话你就说,别对我孙女呼三喝四。”
“爸,当年有一件事我没敢说,其实我……我私下里将女儿许配给了周准。”
骆家人当场就惊呆了,然后瞬间炸锅。
这个陈海生虽然生性懦弱,但也是中药专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傻到将骆家千金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厨房干活儿的周准,依然在淡定地擦油烟机,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似乎对婚约早已知晓。
“你是不是有病,胡说八道什么?”骆佳瑶盯着老公问。
“哟,姐夫,你现在翅膀硬了,敢私自决定诗诗的婚事。”小姨子骆佳欣嘲讽道。
大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陈海生转了一圈,笑道:
“陈海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骆家就喜欢你这种入赘女婿啊,这些年培养诗诗花了几百万,就是给这农村来的穷小子准备的吗?”
“哥,你听我……”
大舅子突然变脸,戳着他的脑门吼道:“你脑子进屎了吗?诗诗姓骆不姓陈,轮不到你来决定她的终身大事。”
陈海生干笑着抚平被戳乱的头发,屁都不敢放一个,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没话语权,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低声下气地解释道:
“爸,当年骆家的名贵药材出问题,病人都是非富即贵,若是医死人,必遭灭顶之灾,是周老爷子在背后指点,我才能施展才华,解决问题,找出内奸,并且获得佳瑶的青睐。
周老爷子还跟我说,将来我们的女儿命犯孤鸾煞,刑克配偶,只有他的曾孙周准才能镇得住。”
陈海生还没说完,就被老婆一巴掌打在脸上,出现几个红指痕。
“你简直是畜生,居然咒自己的亲生女儿克夫。”骆佳瑶怒道。
她觉得很丢脸,当年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陈海生捂着脸委屈地说。
“婚约是多少年前的事?”骆老爷子压着怒火问。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这两个孩子都没出生。”
“爸,周准的祖爷爷乃是神卦铁断周伯骞,他老人家恩惠了很多大人物……”
“简直一派胡言,恩惠了那么多大人物,需要你来帮他养孙子吗。”
岳父的拐杖指着陈海生的额头,没有丝毫尊重,怒气冲冲地说: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诚实勤奋的年轻人,才同意你追求我女儿,进入骆家享受荣华富贵,还把药房生意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是一个信口雌黄的小人。”
“爸,爸,我真没有骗大家。”陈海生解释道,几乎就要吓哭了。
“四年前你第一次提神卦铁断,我就托江湖朋友打听过,这周伯骞出生于光绪二年,乃是光绪十八年的进士,的确是卦术无双,料事如神,可那都是100年多前的事儿,怎么会现在还活着。”骆老爷子怒道。
陈海生连忙站起来解释道:
“他是四年前才去世的,活了135岁,不信你问周准,他是周老爷子亲手养到14岁的,老爷子出事后,才将他托付我们的。”
他若是得不到骆家的信任,真的会被扫地出门,还是净身出户那种,所以非常着急,跑到厨房将周准拉出来。
“小周,快告诉他们,你祖爷爷是怎么去世的。”
骆老爷子摆摆手,说道:“我没兴趣听,只问两个问题,你的祖爷爷是不是神卦铁断周伯骞,真的活了135岁吗?”
周准用抹布擦了擦手,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神卦铁断,我祖爷爷很老,但应该没有一百岁,他是走夜路摔伤,不治而亡。”
“哈哈,哈哈,听说当年神卦铁断恃才傲物,私下跟人赌卦,推演出大清命数已尽,被出卖后打入天牢,生死不明,如此奇人,怎么会走夜路摔死。”
骆老爷子笑完,彻底对这个女婿失望了,若不是念及有了孩子,药材知识过硬,恐怕此刻已经将其逐出骆家。
“爸,周老爷子神卦铁断,肯定有脱身之法,都说他的卦阵神奇无比,或许能延年益寿呢。”
“越说越荒唐,都什么年代了,我看你的书是白读了。”
“爸……”
“闭嘴。”
骆老爷子愤然离去。
陈海生当时就傻眼了,他知道周准不想暴露祖爷爷的身份,但这种关键时刻说谎,岂不是害自己失信于骆家人吗?
周准放下抹布,说道:“陈叔叔,我去收拾东西,现在就离开,不必为难。”
他回到别墅地下室那10平方的小保姆房,收拾几件破衣服。
14岁那年祖爷爷出事,将他交给陈海生照顾,骆家立即辞退了保姆,此后这幢别墅的所有家务都是周准放学回来干。
还得为骆诗诗辅导数学,动不动就被娘俩骂。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受这窝囊气。
陈海生追到地下室,不满地说:“小周,就算骆家忘恩负义,对你不好,我也没亏待过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让我抬不起头。”
周准收拾着东西,说道:“陈叔叔,还记得我来的第二年,你送我和诗诗去学校,被大货车撞的事儿吗,我猜就是因为你泄露了祖爷爷的身份,骆老爷子四处打听,有仇人来试探的。”
陈海生听着背后寒毛直竖,当时三人差点丧命,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便问:“所以你才让我开最结实的宝马x5,还强行给诗诗系上安全带?”
“没错,所以对不信任的人,不能乱说话。”
“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何当时没有提前讲呢?”陈海生问。
“那是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若是告诉你,你就会故意绕开,他们就知道我能占卜吉凶预知灾厄,我的身份就会被识破,只能挨撞,否则麻烦会接踵而至,你和诗诗都会受到牵连。”
陈海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年周准才15岁啊,面对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这是何种心智,不愧是周伯骞的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