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未道:“这是岭南刚进贡的柑橘,你尝尝。”
苏金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尝尝也不用将半个橘子都塞进她嘴里吧。
就这么说话儿的功夫,外面的山呼声已止,永明帝道了一声“免礼”,苏金枝只好动了动腮帮子嚼了起来。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偏僻,不然明日朝廷上弹劾他们夫妇俩大不敬的折子,恐怕能堆成山。
接下来,永明帝同殷贵妃一起祭月。
祭月仪式完毕后,内侍们搬上去一个圆盘一样大的月饼,正中央写这个红色的“福”字。苏金枝看见永明帝亲自操刀,将大月饼切块,再由内侍们分盘一一下发到祭台周边的席位上。
而王德贵则捧着一块分好的月饼,快步穿过乌压压的众人,径直来到了亭子里,对李成未笑眯眯地说:“世子爷,这是陛下特地赏赐给您的。”
他这一举动顿时将园中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要知道他可是永明帝的身边人,他走到哪儿,就相当于永明帝的心思在哪儿。
李成未却冷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月饼不动。
苏金枝见那半块月饼的切面里不止有五仁果,还有许多好吃的果脯,显然是宫廷特制的,味道应该很不错,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李成未见状,挑眉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你想吃?”
被人逮到了自己的馋样,苏金枝不由得讪讪一笑:“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李成未:“那你吃。”
苏金枝一听,眼睛都亮了,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然而王德全却始终保持着递给李成未的姿势不变,不一会儿,白亮的脑门上竟然还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什么个状况?
苏金枝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又看那块月饼,心道:难不成这月饼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只能李成未吃,她不能吃?
李成未睨了王德贵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王德贵想往后看,最终忍着没回头,乖乖地把盘子转向苏金枝,“不敢,还请世子妃享用。”
盘子都递到跟前了,苏金枝只好拿起那块月饼,只见亭子附近的人皆用一种古怪又震惊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的余光还瞥见,似乎连祭台上的永明帝和殷贵妃都看了过来。
苏金枝瞬间觉得手里的月饼有些烫手。
“我又不想吃了。”她正要放回去,手腕忽地被李成未冰凉的手掌握住。
苏金枝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成未。
李成未微微倾过身来低下头,竟直接就着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那块月饼咬了一口……
品了品,然后点头道:“还不错。”说着,他握着她的手腕将月饼反送到她的唇边,用一种诱哄地语气说,“应该是你爱吃的,你尝尝。”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苏金枝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看着他们,只觉得那眼光落在身上简直如芒刺背一般,可她又见李成未用期待的注视着她,大有她不吃一口不罢休的坚决。
第24章 你是我的世子妃,我的,自……
左右为难了一番后, 最后苏金枝只好低头咬了一小口。
尝了下,味蕾顿时像是受到了满足,果然好吃极了, 口欲之下, 苏金枝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吃着吃着, 李成未突然抬手, 用指腹轻轻地擦拭着她嘴角的碎屑,用一种几乎能溺死人的眼神凝望着她道:“你看你, 吃地满嘴都是渣子。”
李成未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温柔地简直就像是在送她吃断头饭似的, “咳咳……”苏金枝顿时被吓地呛咳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金枝忙放下手里的半块月饼, 捂住嘴, 硬生生地把咳嗽给咽了回去。
李成未提壶倒了一盏茶吹了吹,递给她, 笑盈盈地说:“吃慢点, 没人同你抢。”
李成未越温柔,苏金枝越忐忑,她见鬼似的盯了李成未一眼, 实在搞不懂李成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又怕李成未再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来,便选择直接无视李成未手里的茶, 自己拧起一旁的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喝下去才发现自己倒得竟是酒。
她忍着喉间的火辣,装作不甚在意地放下酒杯。
李成未好笑地看着她,放下茶盏,竟然以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瞅着她不说话。
王德贵不知何时离开了, 亭子外的视线也随着王德贵的离开而转移,然而,苏金枝仍然能感受到有许多双眼睛在不停地在往这边偷瞄。
一时间,苏金枝的目光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这时,进来两个宫女,放了两盘点心又退了出去,苏金枝的目光终于有地儿放了,只是她定睛一看,见两个盘里垒成小山似的小月饼,她不由得奇道:“怎么还有月饼?”
李成未道:“这些才是宾客们吃的月饼,想必是那位觉得你喜欢吃,就多送了你一些。”
“宾客们吃的……”苏金枝终于回过弯儿来,追问道:“那方才那个月饼是……”
李成未故意一本正经道:“那叫‘福饼’,只有皇室的皇子和公主们才能享用。”
闻言,苏金枝猛吸了一口气。
难怪方才那些人会用那种眼神盯着她,连永明帝都看着她,原来第一块大月饼是只有皇室子女们才能享用的。李成未的身世一直都是谣传,并未对外证实过他的身份,而永明帝却让王德贵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块月饼送给李成未……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永明帝要向世人承认李成未的皇子身份。
然而李成未竟然毫不在意,还哄她吃下那块月饼,那她岂不是犯了僭越大罪。她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李成未:“那你还让我吃?”
李成未却是一脸漫不经心道:“你是我的世子妃,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
那能一样吗?她又不是皇室血脉。
苏金枝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便气呼呼地拧着执壶猛灌了几口酒。
李成未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的。”
苏金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就算没有人把她怎么样,但她必定会成为明日京中茶余饭后的笑谈,她一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餐后谈资。
忽然间,苏金枝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看见的是苏玉芝那道嫉妒又怨恨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控诉,在怨她抢了原本该属于她苏玉芝的幸福。
“……”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苏家,李成未也不知道因何同苏玉芝闹得不欢而散,既然她决定要成全二人,还是觉得好人应该做到底。
“唔!”苏金枝忽然放下酒杯静静捂住肚子,一脸难言之隐状。
李成未忙问:“怎么了?”
苏金枝拧着脸道:“我肚子突然有些痛。”
李成未起身:“我去喊太医。”
“不是那个痛,是……”苏金枝忙拉他做好,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才冲李成未小声道,“我是想去一趟恭所。”
“……我让人带你去。”他扭头欲冲亭外喊人。
苏金枝迅速起身阻止道:“不用了,就这么点事情,还去惊动宫里的人不太好,我知道哪里有恭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她也不管李成未答应不答应,捂着肚子快步出了亭子。
走出亭子有一段距离后,苏金枝扭头一看,果然看见苏玉芝正向亭子里走去。
李成未,二人独处的机会给你们留好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可别又像上次一样。
她拍了拍身上的褶子,直起腰杆四下看了一眼,正好不远处有个翘头案,上面放着茶果点心,还有酒。
苏金枝走了过去,趁着无人注意迅速拧起执壶,又揣了两个柑橘和点心在袖子里,一闪身溜到假山后面的小道里去了。
皓月当空,夜风含香,苏金枝坐在堆翠亭前的扶栏上,单手反撑着身体,仰头对着壶嘴豪饮了一大口,然后揩了下嘴,荡着双腿晃着执壶感叹:“同样是桂花酿,这宫里的酒就是比外面的酒酿的好喝。”
身后,突然有人道:“那是因为姑娘没有在外面喝到纯正的桂花酿。”
苏金枝吓了一个激灵,忙坐正身子扭头问: “是谁?”
亭外的月光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男子穿着天青色圆领袍,坐在轮椅上,正满脸微笑地看着她。苏金枝敛色,迅速从栏杆上翻身跳下,对着来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万福礼:“见过二皇子。”
李润先诧异:“你认识我?”
苏金枝摇头:“不认识。”但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李润先的双腿。
李润先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低头有些自嘲地笑笑:“也是,我这幅模样无需认脸。”
这宫里自然不是一般的外男能进来的,能进这里来的不是皇帝就是皇子们,而双腿残废的皇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二皇子李润先。
不过这李润先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其风骨一看就绝非凡俗,周身散发着一种芝兰玉树般的儒雅之气,竟然和她的大师兄有几分相似。
大概是因此,苏金枝对这位二皇子倒是莫名地有几分好感,她见不小心触到了李润先的伤心事,便找话岔开道:“你方才说我没有在外面喝到纯正的桂花酿,你怎么知道我喝的不是纯正的桂花酿。”
李润先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着解释道:“外面的很多酒都是兑过水的,东城有一家李婆婆桂花酿,他们家桂花酿几十年如一日,从不兑水参假,你若喝过他们家的,就知道什么叫做最好的桂花酿。”
“比宫里酿的还好?”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宫里的东西未必都是好东西。”
苏金枝总觉得李润先的话里意有所指一般,她点点头:“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李婆婆家买一坛尝尝。”
李润先问:“那边那么热闹,姑娘为何要独自一人躲在这里独饮呢?”
苏金枝举起执壶对月晃了晃,“谁说我躲在这里是在独饮,我明明是在赏月。”说着,她不解地看着李润先,“二皇子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他一个双腿不便之人,竟然没有任何人伺候,独自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犄角旮旯。
李润先笑笑:“这里清净,地势偏高,最宜赏月,不曾想这次被姑娘捷足先蹬了。”
“……”原来此处是李润先的赏月之地,是她把人家的地盘给占了。
“正好,月我也赏好了,此地就归原主了。”
苏金枝正要走,李润先追问道:“还没问过姑娘贵姓。”
苏金枝道:“苏,苏金枝。”
李润先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你是……风潜的世子妃?”
苏金枝点头,“正是。”
李润先道:“难怪呢。”
他也不说完,苏金枝听地莫名其妙,问他:“难怪什么?”
李润先道:“我方才看见风潜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听说李成未找她,苏金枝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李成未在找苏玉芝,难道是他们又吵起来了。她心不在焉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找我?”
“我方才在前面看见你们在一起……”她和李成未方才在邀月亭的一幕,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夫妻俩感情有多么的“琴瑟和鸣”,也难怪李润先会以为李成未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