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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领命匆匆离去,晏非薄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拨了拨小白兔的小嘴,低声道:你得等上一等。
    食指顿时就被小奶兔含住了。
    晏非薄也不抽出来,就这么任由小奶兔把他的食指当棒棒糖啃,静静的看着,眼睛幽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王爷吩咐了一句要快,下人就一点都不敢怠慢,出了屋子就飞奔起来,第一时间迎接了农户,在他那里问了奶兔的吃食,立刻叫厨房准备,又再急匆匆送了过去,前后没用多久时间,小白兔一根食指还没有啃过瘾。
    农户也随着下人来到王爷的后殿,王爷早已捧着小奶兔迎出门,在院子里等着。
    农户不敢靠近,只跪在院子外边的门槛边上垂着头,不敢直视王爷的身姿。下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进了院子,恭敬的朝王爷解释:老农说,刚出生的小兔一般是喂兔奶,若无兔奶可用羊奶代替,小的手中这碗便是新鲜的羊奶。
    晏非薄抬手就要把羊奶碗接过来,他手中的小家伙早已闻到浓郁的奶香,鼻子拼命耸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此时谢锦砚完全是凭本能行事,幼兔的小脑本来就没有发育完全,肚子一饿就更是只剩下觅食的本能,什么思考的空间都被食物的香气所挤占,他拼命往前凑,想够到那碗香浓的羊奶,本来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但是配上他毛茸茸的外表和憨态可掬的动作,就俨然变成了小奶兔的卖萌表演。
    下人见王爷竟打算亲自喂食,忙劝道:王爷万金之躯,这等杂事还是交由小的来做?
    小奶兔听着下人还在磨磨蹭蹭的不给他奶喝,心急得干脆两只前爪抱着大手掌的大拇指半站起来要往外爬,又因为小胳膊小腿还没有长结实,软软地跌回掌心去。
    王爷本来已经打算将小奶兔交给下人了,看着小奶兔这么一副急不可耐要爬出他的掌心,有奶便是娘的样子,突然开口:兔子是否会记住人的长相味道,谁给它喂食,它就和谁亲?
    门外的老农忙答道:回王爷,兔子眼睛不好,看不见人,鼻子倒是灵的很,可以根据气味来记住自己的主人。小动物都是这样的,谁给它吃的就和谁亲。
    听到这话,晏非薄把下人手中的羊奶端了过来:本王自己来。
    下人感到整个世界都十分玄幻,自家王爷对这世界一向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从来没有将任何事物放在心上,皇帝赏赐过不少奇珍异宝,其中不乏珍贵的鸟兽,可哪一次也没见王爷多看一眼,万万没想到,竟是让一只路边的小野兔入了王爷的眼。
    晏非薄可不在乎下人在想什么,专心的捧着那小碗,凑到小奶兔嘴边。
    小奶兔耸动鼻子,窸窸窣窣凑上来伸出舌头朝碗里探去,喝了一小口,扬起小脑袋抖了抖下巴上的水珠,又再埋头快速喝了一小口。如此反复三次,晏非薄一直盯着他看他进食,不免发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又问等在院外的农户:兔子都是一边喝奶一边甩脑袋?
    农户答不知,他那里的兔子们都是糙养,若是母兔不提供奶水,小兔也只能自生自灭,哪里可能用金贵的羊奶来养呢。
    晏非薄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无端散发出一股威严,肯定地道:他不喜下巴沾水。
    他环顾庭院四周郁郁葱葱的花丛,指着其中一束域外送来的珍贵花束:我记得这花无毒,且花茎空心?
    是。
    摘一支过来。
    下人咬着牙摘了一朵,这一朵花就比他一年的工钱还贵,必须得小心翼翼。
    晏非薄又叫下人从树上取了一根苹果枝,打磨光滑之后正好能塞进花杆中。他把手中羊奶碗移开,引来小奶兔不满的瞪视,这小兔的眼睛不像他平常所见的兔子那样通红,而是晶莹剔透的黑色,倒像是域外才有的品种。
    但是他可不管这小兔是否有主,又是从哪里跑来。只要被他捡到了,就是他的。
    晏非薄抬手拍了拍小兔的脑袋,权作安抚,随后把花杆中灌满羊奶,塞到小兔嘴里,苹果枝桠做成的小木棍往前轻轻一推,那羊奶便溢满出来,可以被小兔轻松的食用了。
    虽然晏非薄不懂得兔子的科学喂养方法,不知道小兔子若是长期用碗喝水会得口炎,却因为心细发觉到小奶兔不喜欢下巴沾到水,从而竟是自己发明了简易的注射器,用来喂兔子喝奶最适合不过。
    果然,换了工具之后,小兔喝奶喝得更欢了。双爪捧着晏非薄凑到他嘴边的手指,若是晏非薄推苹果枝推得慢了,溢到他口中的奶不够喝,他还会催促地轻轻拍打一下。
    如此喂了三管奶后,晏非薄问道:幼兔一般吃几分饱?
    农户恭敬地答:兔子没有饱觉,您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不能再喂了。
    晏非薄摸了一把小兔的肚子,已经发胀成圆鼓鼓的一小块了。他不敢再喂下去,一手捧着小兔,食指在他肚子上轻柔按压,一手把装奶的注射器自兔子口中取出。
    小白兔不乐意,咬住那根带着奶香味的管子不肯松口。晏非薄低声道:好了,吃得太撑肚子不难受吗。
    小兔像是听懂了似的,悻悻放开嘴,在晏非薄手掌心中窝着,寻了个姿势睡过去。
    再次醒来,谢锦砚吃饱喝足又睡够了,脑子总算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幽幽道:系统。
    系统心很虚,磨蹭着从数据流里探出头来:是这样的,剧情推动卡的原理是根据你的目标,将剧情矫正到符合你预期的轨道上来,具体要怎么矫正,是由剧情意识决定,我无法左右,事先也不知情。
    忙不迭把自己撇干净,只因为系统已经渐渐明白了谢锦砚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就变成了一只兔子?
    是您变成了一只白色毛发黑色眼睛的小兔子。单说外貌真的是很萌的。
    谢锦砚无情地打断他:只能吃草的兔子?
    他从不亏待自己的口腹之欲,上个世界穿成衡武派掌门时,更是借着给徒弟寻找奇珍异宝的机会,搜罗了大量美食,胃口都养刁了现在跟他说要当一世兔子?
    最重要的是,他一只兔子要怎么满足别人的心愿,主动躺平任红烧吗?
    第20章 小兔子晏乖乖(3)
    幸好系统立刻明白了谢锦砚的言下之意:您等等!我和世界意识交流交流,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让您这只兔子吃上肉?
    小兔子的脑袋轻轻一点,十分矜持。
    系统化作数据流遁走,片刻后欣喜回归:讲妥了,讲妥了,待你断奶之后就可以逐渐恢复人类习性,到时候双目可以视物,大口吃肉吃水果也不会拉坏肚子,剧情进展到你需要的时候还能变回人。
    兔子满意了,意识回笼,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
    其实,在一开始得知自己变成了一只宠物,有片刻震惊之后,谢锦砚很快想明白了剧情推动卡的用意。晏非薄是个宅男,连身份命运这等重要大事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可见他要么太容易满足,对目前生活不能更满意,要么是一个对生命没有什么激情的人。
    他的壳子太厚了,把自己的欲望都封存起来,所以,谢锦砚千辛万苦见到管家后,只得到了一句王爷说,他没有什么心愿。
    而谢锦砚所需要做的,就是撬开他的壳子,进驻他的内心。只要他的心露出一条缝隙,欲望便能钻出来,让他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作为人类,谢锦砚连接近晏非薄都毫无办法,可作为一只天然无害只会卖萌的小宠物,却是很可能在出其不意间,打开晏非薄的心防。
    没有人会对他这样的幼宠设防。
    理顺了这一层,谢锦砚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非常考验颜值的吃吃喝喝卖卖萌,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当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现在自己瞎子加助听器的身份。他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断奶,断奶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人类习性,总不至于这段时间就天天挺尸不动弹吧。
    于是,小白兔慢慢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鼻尖嗅嗅,爪子摸摸,研究起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身下是凉凉的木头,鼻尖能嗅到把他带回家喂他喝奶那个男人的气味,他知道那是晏非薄。此外还有上好松墨的味道,以及舒适的檀香味。
    长长的耳朵抖了抖,能听到笔尖在宣纸上游走的细小沙沙声,甚至连晏非薄的呼吸声都仿佛近在耳边。
    由这些信息完全可以推断出,他现在正在晏非薄的书房里,并且应该就在书桌上,稍微挪几步就能碰到晏非薄的指尖。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宽大的沉香木书桌上,小兔子原本被安放在一角,为防止它翻身掉下地,它身边还围了一圈棉花。
    只见他抖抖耳朵,动动爪子,慢悠悠爬起来,循着熟悉的味道往前挪去,但是他忘了现在自己这个没断奶的小身板路都走不直,不知怎么身体一歪,就越过保护着他的棉花,往书桌下掉去。
    意料之中的,身体没有接触到坚实的地板,而是落到一双温热的大掌里。
    晏非薄的掌心是谢锦砚最熟悉的气味,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一只幼兔后嗅到的第一份气息,就是这人的掌心,而第一次进食也是在这人的掌心中完成。
    可以说晏非薄的大掌,给了谢锦砚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兔子胆子小,失重状态导致他心跳加速、腿脚发软,这感觉也被晏非薄的大掌慢慢抚慰了。
    而大掌的主人,立在书桌旁的晏非薄,看着掌心无知无觉的小兔,神色有些复杂。
    他从小就会反复做同一个梦,梦中醒来,通常是大汗淋漓,但他却始终不记得梦里的具体内容,唯一记得的是在梦中,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愿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近乎苦行僧一样,变态地克制着自己的所有欲望与嗜好。
    这个反复出现的梦就像是前世的烙印,与生俱来,让他不由得有个荒谬的念头,他前世是不是一个罪人,今生才要用这种方法来折磨自己。
    渐渐长大,他这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对皇兄赐下的稀世珍宝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对世人追求的一切,财富、名利、权利,通通弃之如敝。世人皆知他喜爱吟诗作画,但这种喜爱其实也只是他装出来的,实际上这点爱好可有可无。
    然而这日叫他见着了这只普通至极的白色小兔子,他内心竟是产生了要把兔子据为己有的心思,。
    这样是不对的。
    没有想得到时的贪婪与索求,才不会有失去之后,无休无止的悔恨。
    他提着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以此来告诫自己。
    静字还没写完,就发现被他放在书桌上的蠢兔子摔了下去。
    手中捏着的最顺手的狼毫笔,被他毫不犹豫地一扔,反应过来时,已经用大掌将小奶兔捧住。
    小奶兔一脸无辜地团坐在他手里,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专心致志地舔舐起他掌心的肉来。
    掌心被舔得有些痒痒,在这只小兔面前,仿佛所有的纠结烦恼都是庸人自扰。低低的叹息声自口中溢出,语气里到底是泄出了一丝笑意:你啊。
    谢锦砚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眯着眼睛高兴地抖了抖耳朵。这样才对嘛,小小年纪总板着个脸,像什么样子?
    小奶兔的窝,最后被王爷亲自下令安放在王爷寝殿的隔间,这隔间是个通风小房间,设在王爷寝房外间,本来是用作婢女夜间休息之所,好让婢女随叫随到,时刻伺候王爷。
    不过由于晏非薄不喜人靠近,这隔间就一直空着,无人使用。
    王爷府的婢女们私下说,王爷不近女色,可是若谁能入住王爷寝房的隔间,那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可能被王爷收了。
    谁都没想到,这处宝地最后竟是被一只兔子占了。
    更让下人们不解的是,王爷对待这只兔子不像是心血来潮,让能工巧匠将最柔软的兔草烘干,编织成各式各样精致的笼子草垫,还让下人找来了几只正在产奶的母兔,每日取母兔身上的兔奶,将小奶兔喂得饱饱的。
    下人纷纷表示:我也好想当一只被王爷捧在手心的兔子啊啊啊。
    兔子是昼伏夜出的物种,夜晚人类都沉睡的时候,谢锦砚就精神起来,黑亮的眸子发出水盈盈的光,凭着嗅觉够到旁边的兔奶,把自己喂饱。
    然后听到晏非薄的寝殿里间,清晰地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唔不要,我不要你的心
    小兔子趴在草垫上艰难的打了个滚之后,慢吞吞从草垫上挪到地下,穿过隔间和王爷寝殿之间的那道门的缝隙,溜进了王爷睡觉的地方。
    是的,他打算爬到晏非薄的床上去。研究下晏非薄发出那样痛苦的声音是为了什么,说不定还能套出一两句梦话。
    床板离地面太高,凭他的小短手就算是支起后腿站立起来,也还离的远。
    他想了想,看向周围。大床旁边的地上,摆放有方便穿鞋的红木的脚垫子,从脚垫子往上看,床沿处有镂空的木雕,空间大小恰好够他把爪子塞进去。
    于是地上的小萌兔慢腾腾撅起屁股,往前一跃跳到脚垫子上,小尾巴惊得一颤一颤的,平复了一会儿才又伸爪去扒住木雕的空隙,如此折腾了半天,终于成功够到王爷的大床。
    雕花大床,虽然铺了上好的丝绸棉被,床垫却并不柔软,一看便知这床的主人不是耽于享受的性子。谢小兔扭扭屁股坐稳身子,借由自己的夜视功能,清楚地看见了睡在床上的晏非薄的模样。
    说起来,这还是谢小兔第一次看见晏非薄的样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俊上三分,闭上眼时清隽优雅而不失威严,不知道那双眸子睁开后,又会是怎样的赏心悦目。
    晏非薄果然在做噩梦,眉心拧着,双手不自然地握成拳。但是看他紧皱的眉,和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就能猜出他正在经历的,一定是可怕的噩梦。
    这样的王爷看起来有点惹兔怜爱啊。
    谢小兔歪了歪头,轻巧地跃到晏非薄脖子处缩成一团,用暖暖的身子给他送过去一点热源。
    此时,晏非薄又做到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梦,一个永远背对着他的白衣男子,被一头凶恶的猛兽咬住脖子,鲜血喷了出来,白衣男子却不甚在意,一手持着长剑,往自己的心脏捅去。然后场景突然变成白衣男子靠着他,掏出自己血淋淋的心脏,递到他面前:拿走,把它拿走,你不是要我的心吗?我给你了。我会完成你一切的愿望,包括送给你我的命
    他大叫着不要不要,却怎么都看不清白衣男子的模样。往日里,梦到这里之后,接下来的场景更是骇人,猛兽们会扑过来将白衣男子撕扯咬碎,他坐在其中,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手捧着那颗心脏,惶惑无助直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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