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梅卿担心她也担心梅元荣,反过劝道:“阿兄,你不用担心,我早日独当一面,母亲就能早日宽心。而且听说西域有很多奇药,我去搜罗一些带回来,给母亲补身体。”
在金蟾的坚持和梅元荣的支持下,在一起过了热热闹闹的年之后,来年开春,刚满十四岁的金蟾跟着梅家的商队从柳镇出发,背对着初生的太阳,一路向西行去。
第53章
两年后。
长长的商队沿着山路缓慢而行, 车轮“咯吱咯吱”地转着,在地上碾出深深的辙痕, 显示着身上的负重。
队里人皆满面风尘,她们已经走了太久了,风餐露宿,神情疲惫。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身旁的箱子是她们全部的希望。
成, 则大赚一笔, 不成,则两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领头三人骑着马,左侧的人年龄颇长,看了看天色, 对中间的人道:“东家, 今夜怕是入不了城了, 不如在城外歇了吧。”
中间的人一袭黑衣,不过是个少年人模样, 却已身形挺拔,气度沉稳。最显眼的,是俊郎的脸上从额头划到眼角那到伤疤,诉说着主人经历过怎样的刀剑风霜。
少女便是金蟾, 两年的风沙洗礼,曾经的女童已经全然褪去了娇俏,变得线条凌厉起来,一身气势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她闻言, 也抬头看了看天,随即点了下头,声音沙哑:“此地多丘陵,我观地势,附近应有水源,掌柜让人去找找,我们靠近休整。”
女人应下,催了马往后而去,传达着东家的意思。
一群人听说可以休息,纷纷松了一口气,有人直接往车旁的地上一坐,也不管灰尘泥土污了衣裳,拽过靠着箱子放在车上的水囊“咕咚咕咚”连灌几口。
讲究一点的,拿了水囊,去挑个草多的地方,喝水的动作却也丝毫不斯文。
“妈的,差点以为这趟要黄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踏在这条路上了。”一个中年女子拿袖子擦了擦流到脖子上的水渍,脸色说不出得痛快:“多亏我当时心一狠,没理会黄三儿,跟了东家,不然现在别说赚钱,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旁边的女人没有说话。女人也习惯了她这闷葫芦的性子,盘算着这次挣得钱能给给夫郎买多少衣裳,能把家里的小女儿送去学堂。
金蟾拿了换洗的衣服,根冯掌柜交代了几句,就牵了马沿着溪水独自往上游走去。
周围已听不到人声,只剩草动虫鸣,确定了不会有人来,才把衣裳放在岸边,自己宽了衣沉入水中。靠着溪边的一块大石,闭上眼睛。
她这一趟,并不顺利。
原本梅元荣只是想让她熟悉商路。以后不至于什么都不懂让人欺瞒。梅家人是必定要跟着商队走两趟的,也是这个原因。其余的,这么多年都跑熟了,并不需要她额外打理什么,时间也不需要这么久。
没想到半路出了叛徒。
那个叫黄三儿的,在去的路上就想杀了她。
这条路黄三来来去去这么多年,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和商队的人同吃同住,她行事仗义,粗中有细,收买了不少人心。
比起她这个顶着“少东家”名头,乳臭未干的丫头,明显更让人信服。
梅元荣因为身体原因,跑商从来都在天凤境内,从没有跟着这只商队去过西域。长此以往,号召力和凝聚力已经大不如前。
梅家的名号已经不那么好用了,至少,没有黄三儿好用,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整个商队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急于摆脱主人的控制。
还没有动手,不过是顾及着夫郎孩子在梅元荣手里,名声也不好听,她们和丁掌柜一样,等着梅元荣死,然后名正言顺地脱离掌控。
金蟾被丁掌柜忌惮,却没被她们放在眼里。到底马贼手底下活过命,胆识比只守着一家店团团转的丁掌柜强多了。
因此金蟾一来,便被排挤在边缘外。她如果识趣,乖乖当个摆设,或者半路找借口不去,留在原地等她们回来都会好过很多。
可她偏偏不想放手。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个月,商队事物了然于心后,用了梅元荣教她的一切办法,不顾一切地插手进去。
效果是显著的,不然不会让人心慌意乱。
眼见情况失去控制,黄三儿终于起了杀心。
“那鬼丫头,小小年纪就跟梅元荣那个老狐狸一样,狡猾得很,不做了她,迟早有一天我们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家业都得白白送人。”
其余人纷纷赞同,这么多年,她们早把商队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她们忘记了,商队是梅家组建的,拿去交换的货物是梅家给的,路上吃穿用度,她们的工钱,全是梅家给的。
她们风里来雨里去,但梅家也从未亏待过她们。她们的工钱丰厚,留在家里的夫郎孩子也全部由梅家照顾,过得体面。
但她们不愿提起。
于是金蟾在一天深夜,在睡梦中,被人用牛筋勒住了脖子。
如果不是她早有提防,在身上藏了匕首,如果不是梅元荣给她请了武师,她不一定能从黄三儿手底下活下来。
但她最终反手杀了黄三儿,这是她这几辈子以来,第一次杀人,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心里却是一片将要结冰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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