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药膏,掀开被子,扣出一点,往他腿上被义肢磨破皮的地方抹了抹。
梅卿对自己的腿很介意,哪怕再难受,也不远让别人看到,或者说,不愿让她看到。
最亲密的时候,她吻遍他的全身,在要碰到他的腿时,他都会一个激灵避开,尽力遮掩。她若坚持,他就会很难过。
金蟾想,哪怕残缺,也想在爱人眼中是完美的。无关乎自尊,只是因为在意。但他怎么知道,他在她眼里,任何一处都是可爱的。她根本不怕他的伤口。
她放下药,熄了灯,拥着人一同睡去。
……
金蟾一觉睡到日晒三竿,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梅卿已经起了。
她趿着鞋下地,伸了个懒腰,自己穿戴起来,外面的梅卿一直注意着,听到动静走进来,帮她理了理衣裳:“可是要先吃饭?厨房蒸了虾饺和冬瓜瘦肉粥。”
金蟾点点头:“今日没什么事,但我一会儿得去见闻笛一趟。我们合伙做的铺子估计已经安置妥当了。”
梅卿蹙眉,欲言又止,金蟾笑了:“放心,特殊时期,我不喝酒。”
天凤人爱酒,闻笛是个大酒鬼,金蟾已经不知道几次陪她喝到吐了。但闻笛为人仗义,两人算是好朋友,经常拉着她一起品评美酒,金蟾的酒量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梅卿闻言放心了,金蟾拉着他去用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母亲到了哪里。”
那药确实是好药,梅元荣不仅病痊愈了,身体也渐渐康健起来。于是商队再一次回来的时候,便动了西行的心思。
梅家当家人是必须要跟着商队走一趟的,除了开开眼界别做个井底之蛙,也是要体会祖辈的不易。
梅元荣当初因为身子骨不好,又是独苗,长辈怕她折在半路上,哭天抢地拦着不许去而没能成行,一直引为憾事。
如今有机会,怎么还忍得住,跃跃欲试,誓要弥补年轻时的遗憾,难得地任性,谁拦都不行。
也是她对自己的养女太放心,才有心思去追求梦想。
金蟾和梅卿没办法,只能替她收拾好东西,依依不舍地送走了。
如今,都快两个月了。
梅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大概也是对母亲的任性感到很无力。
……
金蟾吃了早饭,收拾了一番便出门赴约。
从家里到约定的酒楼要路过一条“商业街”,眼看时间还早,金蟾不想全程坐马车,便在街口下车步行,顺带在感兴趣的摊位上逛一逛。
她逛得高兴,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看清楚了吗?”小巷拐角阴影处,瘦弱虚浮的女人满面阴沉地问。
她身后站着个老妪,满脸皱褶,头发稀疏,鼻如鹰钩,闻言“嗬嗬”地笑了两声,声音嘶哑:“没错,是同生蛊的味道,我决不会闻错。”
“你能引动她体内的蛊虫吗?”
“她身体里的是子蛊,你只要弄死母蛊。自然就会引动,弄不到母蛊,谁也没办法。”老妪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帮你探探母蛊的地方,但钱,你得加三成。”
女人吸了一口气,阴恻恻地笑了:“成。”
……
梅卿自金蟾走后,便拿了针线筐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他是不喜做针线的,闲暇时光,更喜欢看书下棋,但现在他在秀儿的指导下,一针一线缝得认真。
塌上落了散落的几张图纸,虽样式不同,东西却都是一样,娃娃穿的虎头鞋,小巧精致,憨态可掬。
当地的风俗,孩子出生,父亲都要亲手做一双虎头鞋,渗透父亲心意的鞋子,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他们已成亲已经三年了,半月前诊出来,自己终于要做父亲了。
往日都做的满是愉悦,今日却有些心神不宁,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他挥退下人,放下针线,站起来在屋里踱了两步,竟然觉得有些头晕犯困。
睡一会儿吧,他想,往床边走去。
……
梅卿于梦中隐隐听到屋里有动静,眼皮似有千斤重,但传来动静的方向让他心里不安扩大,他强撑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面色惶然的小厮,手里托着个小巧的木盒子。
看见他醒来,急忙就要往外跑。
那个盒子梅卿简直太熟悉了,无数次拿在手里摩挲,想要毁去又不敢,深深藏在柜底的,可以轻易摧毁现在一切的东西。
他不顾浑身乏力,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追出去:“来人,快拦住他!”
回廊下端着东西过来秀儿看到这一幕,尖着嗓子叫起来,扔了托盘就要去抓,别处的仆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跑过来,迅速把人围拢。
那小厮眼见着逃脱不掉,干脆咬牙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
追出来的梅卿看到这一幕,脸上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秀儿跑过来扶着他,担忧道:“公子!”
梅卿死死抓住他的手:“快,快把夫人找回来!”
……
酒楼里,正和人谈笑风生的金蟾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把她对面的闻笛吓了一跳,忙把人安置在包间的软榻上,叫仆人去医馆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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