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我给小米回了个电话。
我知道这个时候她一定在睡美容觉,是智商最跟不上趟的时候,就算我告诉她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她都会说等她睡饱了再上书联合国。
小米接起电话时,是带着气的:“郝心,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我在原地狂跳着,刻意营造出气喘吁吁的样子,对她说,我本来白天约了Mike见面,可是还没说到正题他就有事离场,后来我只好回酒店布置婚礼现场,晚上 又奉了准新娘的命,监督准新郎和伴郎度过他们单身之夜,并不忘时刻紧盯准新郎的裤头,直到五分钟前才到家,才顾得上回她的连环夺命call。
小米对我的解释毫不怀疑,第二天一早她还回了我一封短信:“亲爱的谢谢你昨天为我奔波,那么晚了才回家还想到回我的电话,么么哒爱你爱你!”
我呆坐着瞪着这条短信良久,大批大批的愧疚感向我汹涌袭来,很快将我灭顶。
打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的沟通就基本以吵架为主,翻旧账为辅。每次吵到不可开交,我妈都会发微信跟我诉苦,念叨我爸的种种恶习,好几次还嚷嚷着来北京看我。
而我每次,也都会找不同的借口拒绝,我要陪男朋友,我要照顾生病的小米,我出差了,我和同学一起去香格里拉了……就怕我妈真的来了,拆穿“我在北京混的特牛逼”的谎言。
以前在学校,小米听到我吐槽我爸妈,都会跟着陪笑。
我老觉得她笑的古怪,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怪。后来才知道,小米的爸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为了这件事她还吞服了整瓶安眠药自杀,幸亏及时洗胃救回来了。
那时候,刚听完小米轻描淡写的描述,我嘴里还叼着鸡爪子,呆呆的许久没有反应,连鸡爪子掉到地上都忘了捡。
但是小米却笑嘻嘻的说:“你爸妈还能吵,真好。”
后来有一次,小米听到我跟一男性朋友介绍她是我闺蜜,当场就冷着脸告诉我,她永远也不会和我成为闺蜜。
那一箭正中心口,我很受伤,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那天晚上,小米边哭边跟我道歉,说她爸就是跟她妈的闺蜜好上了才闹的离婚。
我比小米哭的还大声,声嘶力竭的跟她保证:“你放心,咱们永远也不会成为闺蜜!”
别的宿舍的同学看到我俩这样,第二天还偷偷问打听是不是吵架了,我们一起顶着两个核桃眼说,好着呢,好得不得了!
后来这些年,小米她爸一直在经济上补偿小米,小米也花的从不手软,她说一听到机器刷卡的声音她就兴奋,偶尔也会接到她妈从外国传来的和法国籍后爸的亲密合照。
小米把她所有难以启齿的隐私都告诉了我。
可现在,我却对她隐瞒了事实真相。
我瞪着那条短信,以及短信后的那个笑脸……我哭了。
自手机屏幕上,我看到自己那张扭曲的脸,想到的是小米第一次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她一向彪悍,却对“第三者”没有免疫力,每次遇到和听到这类事,她都会第一个冲上去伸张正义。
她有时候气急了还会说:“当小三真特么好,名利双收还能招摇过市、耀武扬威,我以后也混这行好了,肯定能风生水起,等收山了再开办个小三特种学校,那些庸脂俗粉肯定得大排场龙来向老娘磕头取经!”
但是我知道她只是说说,真逼得她干这个,比逼迫天朝向黄军投降还有难度。
这就是为什么,我什么糟心事都会和小米分摊,而这一次却选择了独享。
几分钟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在我的哭腔尚未尘埃落定之前,我从网上找到了Mike,也就是庄胜宇的公司电话,跟接待人员约了看诊时间。
接待人员说原本庄胜宇的预约是很满的,可是当我哭爹喊娘要自杀时,那接待人员立刻给我安排了最近的时间。
在赶去的路上,我那副失魂落魄仿佛刚被人糟蹋过的模样,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被看烦了,就拿他的车速找茬儿:“您开快点,我赶着自杀。”
吓得那司机一路上连哄带劝,临到目的地时,他还不放心的再三嘱咐,还馈赠了几句醒世恒言。
我在楼下静坐了五分钟才走了上去,推开心理诊所的大门时,和一个比我更惨不忍赌的怨妇擦身而过。
我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她走出门口,我走了进去。
接待员迎上来,为我倒了一杯水和递上服务手册,并告诉我其实国家专门设置了心理咨询的热线电话,光北京市每年就能挽救六千多位意图自杀的心理病患,不过她当时听我的口吻已经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境界,不忍心推脱我才给我插了一个席位。
我又坐了十几分钟,听接待员跟我推荐业务和讲解收费标准,然后在她鼓励的眼神下,拿出的几张皱皱巴巴的毛爷爷,这才被她送进庄胜宇的办公室。
庄胜宇一见到是我,万分惊讶。
而我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他办公桌前那一家三口合照上头,庄胜宇很快将相框转了个角度。
我一坐下,就听到他说:“我今天很忙,如果有什么事要说,咱们可以私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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