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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 t 恤,运动裤,头发贴着头皮,侧脸线条坚硬锋利,目不斜视地从院门口飘过。
    宋君白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开口,便见那人已经飘了过去,开满蔷薇花的铁艺围栏挡住了沈路的身影。
    兴许只是路过。
    宋君白心想。
    老黄狗的尾巴又摇起来,还汪了一声。
    沈路从另一边继续目不斜视地飘过来……
    宋君白沉默片刻,趁着他再度飘过去被围栏挡住了视线,从屋里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和老黄狗蹲成一排,撑着脸默默等。
    十秒钟后,沈路第三次目不斜视地飘了过来……
    但这次沈路飘到一半余光就发现了宋君白,有些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沈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干笑了一声:“你在家啊?”
    宋君白无奈地看着他,心想我要是不在家你打算在这门口飘来飘去飘多久。
    “你……有什么事吗?”
    沈路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来补课。”
    宋君白惊了,一代校霸路哥这么勤奋的吗?
    明明记得从前路哥不是在为了小弟打架出头,就是在去为小弟打架出头的路上,自己和他几次不多的交集也基本都是在混乱的街头。
    而如今?
    “倒也……不用这么急。”宋君白艰难道,“我知识点还没整理完。”
    “我——”沈路直勾勾地看着她,咽了咽口水,“我怕你反悔。”
    宋君白:……
    沈路继续道:“所以我先来交点学费。”
    宋君白:?
    沈路扭头出去,从停在外头的山地车上拎下来一个塑料袋,二话不说递给宋君白。
    宋君白伸手接过,这才发现里头满满当当都是花花绿绿的雪糕和冰棍。
    沈路笑出两排白牙:“天热,顺手就买了,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多买了几种。”
    粗粗看了一眼,小布丁,绿舌头,火炬筒,葡萄干雪糕棍,大熊猫头雪糕,三色杯……
    其实沈路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买这些。
    他就是一早上醒来,闷出了一身汗,胡乱冲了个凉水澡,煮了包面当早饭,结果又吃出了一身汗。
    家里静得可怕,他并不是害怕孤单的人,在从前那十多年里,他都是孑然一身,大多时间都在这种寂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环境中渡过。
    但一周的军训生活里,他习惯了喧闹,习惯了目光在操场上扫过去的时候能一下子找到那个熟悉的锚点。
    他再一次习惯了宋君白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生活。
    想见她,看一眼就行。
    不过如今也不是从前,他们不是只有点头之交的普通同学,是即将组成互帮互助学习小组的那种关系。
    那或许可以说上几句话。
    但第一次去宋君白家,空着手总不太礼貌。
    酷酷的路哥骑着车在太阳底下晒了两圈,口渴难当,终于决定买一包雪糕来找宋君白。
    宋君白也不客气,随手挑了个大熊猫头的雪糕,结果刚拆开一角,就有甜腻腻的奶油流出来。
    沈路心道完蛋,但宋君白已经把融化的大熊猫头雪糕抽出来了。
    俩棕色的耳朵没了。
    巧克力味儿的奶油融化滴落,把白白的熊猫脸也沾得花里胡哨的。
    路哥脸上挂不住了,伸手要拿:“化了,别吃了。”
    宋君白摇摇头,又把雪糕装进袋子里:“没事,我放冰箱里冻一下再吃。”
    路哥脸色发红,大约是晒的。
    宋君白又道:“进来,一起吃冰镇西瓜。”
    沈路:“……啊?”
    也许是宋君白的语气太过随意笃定,也许是冰镇西瓜四个字自带魔力,原本打算掉头就走的路哥乖乖跟在后面进了屋。
    屋子里要凉快得多,老黄狗已经趴在客厅角落里打瞌睡,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个在太阳底下傻站了半天的人,敷衍地晃了晃尾巴,又阖上了眼睛。
    沈路小心打量了一番,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左侧的房间门开着,门口有纱门挡着,里头有个靠窗的书桌,书桌上摊着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书页中间放着一支笔。
    再里面就是床了,沈路只依稀看了个水蓝色的被单就火速撤回了目光,再一抬眼,宋君白手里拿着把菜刀,咔咔把一个冒着凉气的西瓜切成了小块。
    头顶的电风扇吱呀呀地转悠着,带起阵阵凉风,宋君白把西瓜摆在托盘里,放在一个矮几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个矮矮的折叠凳,递给沈路一个,两人面对面坐下,一声不吭开始吃西瓜。
    老黄狗磨蹭过来,哼哼了两声,宋君白笑了一下,给它也掰了一块儿。
    屋外的蝉鸣声好像歇了一些。
    西瓜真甜。
    身高还没过一米八大关的沈路蜷着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折叠小板凳上,被西瓜甜得有些发飘。
    ………………………………
    路哥飘了
    第九章 我刷脸
    开了学才知道,一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七班的数学老师,一般来说,虽然分尖子班和普通班,但同一个老师教,课程进度不会差太多,而且用的试卷也基本一致,这倒是方便了补课二人组。
    “高考地狱”向来为人所知的是学生们严酷的时间安排表,起早贪黑,刷题背书,但事实上,这里的老师们丝毫不比学生轻松。
    仅仅一个周末,摸底试卷全部批完,确保周一上课的时候老师们能够根据成绩对学生们有个基础的了解。
    但其实这还不算什么,宋君白记得到了高三的时候,基本都是前一天的晚自习做试卷,第二天下午老师就会带着批好并且统计好成绩的试卷来上课,这里的老师是真正的睡得比学生晚,起得比学生早。
    班主任姓严,是个面相严厉的中年男人,宋君白对他并不陌生。
    寡言,严厉,专业过硬,对学生认真负责。
    但相对的,他也有着许多老师都有的缺点,那就是无法对所有学生做到一视同仁。
    和一些有着“男生总比女生聪明”这样刻板偏见的老师不同,严老师偏爱勤奋刻苦的学生。
    宋君白就是他眼里那个“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不勤奋”的学生。
    而原因仅仅是宋君白不在学校上晚自习。
    人是不得已的社会动物,有人天生讨喜,有人会被生活慢慢磨成讨喜的模样,而宋君白的上辈子,大约就是一颗始终没被生活磋磨到圆滑的铜豌豆。
    上午的最后两节课是就是严老师的数学课。第一节 课讲试卷,第二节课开新课程。
    试卷发下来,宋君白下意识挑了挑眉。
    摸底试卷不是正式试卷,卷面总分只有一百分,宋君白多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卷首上写着 94 分。
    最后一道题,6 分,全扣。
    早自习的时候稍微排了一下座位,桔子主动和宋君白同桌,两人个子都挺高,坐在靠窗的倒数三排。
    桔子是满分,宋君白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翻开她的最后一题。
    解法不一样,但答案是一样的,宋君白的解法更简单一些。
    没想明白,宋君白就先听课,严老师最讨厌学生上课交头接耳,哪怕考了满分也一样,宋君白不想一开始就得罪他。
    左右无事,她干脆拿出笔记本,按照试卷上题目顺序列出知识点,打算回头拿给沈路。第一节 课快下课的时候,宋君白记了满满当当几页纸,终于到了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说是大题,但也不难,普遍解法就是桔子那种,计算稍微繁琐一些而已。
    宋君白虽然不愿意得罪班主任,但是也不想委屈自己,便直接举了手。
    “老师,请问我这道题为什么没有得分?”
    严老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宋君白心里一跳。
    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从前这位班主任就总是用这种不满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眼神看她,她不知道这人对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敌意,从前她不在乎,吃了不少亏,但现在,她却不愿意再吃这种闷亏了。
    严老师没有走过来看她的试卷,只是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是从省城转来的,陆主任亲自担保的。”
    宋君白脸色微变。
    若她真是个高中生,对着这句话不会想太多,但是她壳子里装的是一个快三十岁的职场女性,对这种软刀子很熟悉。
    “省城的教学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更注重开拓思维,拓展知识面,你们有足够的资源和渠道,来比农村的孩子更早接触一些知识点,这是你们的优势所在。你最后一题的解题方法我看了,若是在高考中,一点问题没有,是正确且简洁的解题思路。但是——”
    他声音猝然提高。
    “在我的班级里,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你们没有显赫的家境,也没有超出常人的智商,你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努力,高考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作为班主任,这是我教给你们高中的第一节 课,那就是,我要你们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永远永远,都不要想着去投机取巧!”
    “这,才是你们的正途!”
    全班死寂一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宋君白脸色如常,并没有被他刻意的煽动而吓到。
    她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解题方式,想明白了。
    她离开中学太久,很多知识点虽然记得,但是模糊了时间,这道题她用的是高中的解法,而这种解法所涉及到的知识点,是初中刚刚毕业的高一生不应该会的。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宋君白平静地直视严老师,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从容坐下。
    严老师眼里升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忽然道:“我让你坐下了吗?”
    宋君白皱了皱眉,心想到底还是惹了麻烦,她只是没想到,原来自己一个小小的转学生,也会被卷进成年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中。
    从前以为严老师只是单纯地看不惯她我行我素的作风,如今倒是有了一丝眉目,大约这位严老师和姓陆的年级主任,在某些方面存在着一些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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