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玦语重心长问:“安安,你和哥哥实话实话。这婚事你是不是真心实意不想要了?”
陆承尧不在这里,说话都不方便。沈明仪叹了口气,拽过一张纸给他写:真心的!
怕沈明玦不能感受到她的决心,蘸了墨汁将这三个字重重加粗。
然后写:当皇后要端庄持重,我不想再压着自己的性子了。
沈明玦多聪明的人,闻音知意,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她性情大变、将自己困在闺房的原因了。那些零零散散的过往重新被记起来,当即就哑了声音:“安安……”
“是我自愿的,哥哥不必自责。”
沈明仪就猜到说实话会是这个场景,但事已至此,与其让他自己心里猜疑,不如说实话。
“你高兴就好。”沈明玦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问,“拧巴了这么多年,怎么想通的?”
沈明仪实诚写:陆承尧说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很好。
又是陆承尧,沈明玦忍不住酸道:“我也劝过你,怎么你当时就不听我的?”
沈明仪写:你和他说的不一样。
沈明玦视线落在“不一样”三个字上,幽幽问:“怎么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沈明仪想。
认识陆承尧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她没能看见他的表情,但脑海中不自然的就浮现出他一脸认真而又严肃的告诉她,她该坚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是被其他人的恶意裹挟着成为那些人想要的模样。他的声音沉肃、稳重,每一个字都咬的极清晰,那种被慎重对待的感觉,无端就让人升起信服的感觉。
沈明玦看妹妹握着笔停在纸上,百般犹疑,轻轻哼了声,没再说话。
*
两方人马同时找一个人,找了将近十日都没有消息。
沈明玦正愈发按捺不住之际,沈伏来报,说是找到人了。
纪斯年是在边城被找到的,尽在眼前。
他是个颇为机警的人,早在从沈伏手里逃出来后,便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里。沈伏找到他时,他正抚着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胡须,以假乱真地在和街头百姓高谈阔论,好不自在。
这副模样和画像上的模样相差甚远,难怪士兵都没找到人。
若非那个人在看到沈伏时眼神中流露出慌乱,惹了他怀疑,沈伏也不会在细细观察后发现他。
真是玩儿的一手好易容术。
人被带上来,当即识时务的哭饶,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明玦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冲沈伏道:“太聒噪,让他住嘴。”
不等沈伏动手,纪斯年立即惊恐的捂住嘴,含混道:“不用劳烦,不用劳烦,我自己住嘴。”
营帐里总算安静下来。
陆承尧收到消息,也很快带着沈明仪过去。
纪斯年率先看见沈明仪,喜笑颜开地凑上去打招呼:“小姑娘,上川一别,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他打的一手好算盘。沈明仪说过沈伏和她是熟人,看起来关系匪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过来,但想必沈明仪说话能占点分量。起码有她开口,陆承尧便不会拿自己如何。
沈明仪笑着应了声。
纪斯年还没靠近,陆承尧一个跨步挡在她身前,眼神冷冷扫过去。
得,这保护的滴水不漏,连接近都不行。
纪斯年内心叹了口气,扫视一圈。
上首一个指挥若定、侧面一个面无表情、门口一个凶神恶煞。纪斯年惹不起,举手投降道:“众位,这么大阵仗找我,是要干什么?我最近安分守己的很,可没干作奸犯科的事儿。”
沈明仪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和这个没关系。”
“不是要把我扔进牢狱就好。”纪斯年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那各位费劲找我来是干什么?”
沈明玦看了眼陆承尧的方向,道:“把你找来,是想问问你,舍妹能否恢复如初。”
纪斯年愣了下,然后连连挥手:“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可做不来,你们找错人了。”
“做不来?”
“怎么可能做的来?”纪斯年诧异道,“我就是个小老百姓,那没这种引魂归体的能力。”
眼神游移,语气夸张。
“沈伏。”沈明玦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把他带下去,既然敬酒不吃,那就等他什么时候开口说实话再带回来。”
这人的声调虽然平淡,可语气不容置喙,营帐中的人隐隐都透着一股对他唯命是从的顺服。纪斯年眼睛一眨,飞快侧跳一步,要往沈明仪身后藏。
“啊啊啊,小姑娘救命啊!”
还没接近人,就被陆承尧伸手扯住后领,回天无力地被他拉回来。
陆承尧黑着脸警告:“别吓她。”
纪斯年欲哭无泪:瞧这阵仗,究竟是谁吓谁啊。
沈伏走过来,轻轻松松地把他提溜起来。纪斯年双脚离地,莫名感觉一阵不安。
他挣扎着朝后看,那个气场十足的人正撑着头,认真将视线投在身前的桌案上。好像对营帐里发生的任何动静都充耳不闻,铁了心要沈伏将他带下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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