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梦里却没有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感,反而周身渐渐暖了起来,涌星下意识地抓紧了手掌,却没想到手心是实实在在地触感,她费力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却看到了徐敬棠焦急的神情,听到他在耳边不住道,“涌星,我来接你回家。”
可涌星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傻乎乎地问道,“是你么?徐敬棠?”
“是我。”
“都怪我忙着打人了,是我来晚了。”
语气委屈地像是睡过了头的小学生,涌星昏昏沉沉间仍旧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轻轻拽了拽徐敬棠的衣袖,声音虚弱间反倒多了一层柔软,惹人怜爱。
“没关系,我刚才做了个很美的梦,可以勉为其难地等等你。”
“只要来的人是你,晚些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涌星便已陷入昏迷。
徐敬棠大惊,顿时连声叫车进来,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宫泽秀中,此刻的徐敬棠就如同从地狱里刚放出来的活阎王,周身皆是无尽焰火,“宫泽将军,陈涌星要是有三长两短,可不是一个坂口英夫能解决的了。”
没有给宫泽秀中说话的机会,徐敬棠直接上了车,直接叫元空开去了圣玛丽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早有医生等在门口了,一等到陈涌星立马就将人抬到担架上,送进急救室内。
徐敬棠没有进去。
其实他想进去的话,没人敢拦他。可徐敬棠自己却是不敢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急救室门口亮起的灯牌。他站在门口的长椅上,一双长腿无力地耷拉在地板上,这才发觉手上方才打斗的时候被划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那伤口像个正大笑的咧嘴,在寂静的医院里有种诡异的幽默。有护士拿了纱布帮他包扎,谁知道刚包扎到一半,急救室的灯牌就暗了下来。
徐敬棠立马站了一起来,扯住了的伤口再次浸红了纱布也毫无感觉。
时间像是忽然被放缓了脚步,一分一秒地像是钝刀凌迟着徐敬棠的神经。他望着那扇灯光关闭的门,第一次如此直视自己的恐惧,像是溺水,像是坠崖,像是灼烧,可都过犹不及。
一旁新来的小护士奇怪地抬头看了那个目光直直盯着手术室的男人是伤口很疼么?
不然为什么整个人都在抖呢?
出来的只有医生。徐敬棠甚至不敢上前询问,还是等到医生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冲他点了点头道——
“恭喜,督察长先生。”
“您太太有喜了。”
西洋人别扭的口音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每个音节都被玻璃壳子包裹着落入他的耳朵了。
徐敬棠垂着头,一时间没有消化这件事,只是傻乎乎地颤抖道,“什么?”
留着白胡子的西洋医生拍了拍年轻父亲的肩膀,微笑着说,“恭喜你,督察长先生,你要当父亲了。”
“贵太太身子比较弱,看起来曾受过明显强烈刺激,一时身体跟不上,只需休息休息便可大好。日后切忌劳神,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安心养胎就是了。”
第137章 收网
陈涌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糊醒来之际只觉得自己浑身酸软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顿。
一睁眼,就看见徐敬棠坐在病床旁边陪护,她的手被紧攥在他的大掌之中紧紧地贴合他的脸颊。
气氛有些微妙。
涌星微微一动弹的功夫, 只漂浮在浅层睡眠的徐敬棠当即就行了过来。一见涌星醒来,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涌星?你醒了?”
涌星点了点头, 闭着眼故意轻松道, “废话。”
“不醒难道是鬼魂跟你说话?”
她终日费心惯了, 身子亏空已久, 尽管昏睡了许久仍旧觉得身子不利索,说起话来明明是抬杠, 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无意识地撒娇,是撒了糖霜的蛊药。
“不!我不许你再说怎么不吉利的话!”
话音未落, 涌星的半张脸就被一只大掌牢牢捂住,抬眼就看到徐敬棠极富有戏剧化的皱紧的眉头,仔细看还能看到一汪春水蓄在他的眼底, “陈涌星,你给我长命百岁。”
诡异。
气氛已经不能用“微妙”形容了。涌星连忙要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 “徐敬棠, 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徐敬棠却是大力非常,一脸托付终生的小媳妇模样望着她,眼底满是恨不得立马白头的崇拜炽热。
涌星的心沉了一下。
“徐敬棠, 你就跟我直说吧,什么病, 还有多久......”
“......我撑得住!”
人生自古谁无死,为无产阶级奋斗终生是她的理想, 陈涌星眼一闭心一横,就等着徐敬棠宣判。
谁知道过了许久徐敬棠也没说话,涌星正迟疑着想要睁眼,却忽然被人抱住,听到徐敬棠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同志,我们有孩子了。”
尽管他的声音低沉地像是夏夜的晚风沉静温柔,可仍旧难掩平静海面下暗潮汹涌。涌星也是被这消息杀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歪在男人的怀里盘算徐敬棠逗她玩的可能性有多大。
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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