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训人的语气带出来了,楚立强赶紧收敛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对不起,在军区待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我的意思是,这钱你一定要拿着,当初我回来,也没给过你见面礼,现在这个钱呢,一是把见面礼补上了,二就是,按规矩,多多少少,都得给你一点做长辈的心意。”
压岁钱大年三十的时候,楚立强已经都发过了,那时候温秀薇拿的钱和楚酒酒等人一样多,这一份,却是独属于她的。
温秀薇听懂了楚立强的意思,脸颊腾的红了起来,这下她不再往回推了,但是,依然不怎么好意思接。
“楚叔叔,这、这是不是太早……”
楚立强笑呵呵的,“不早不早,虽然你们俩现在还没结婚,但这关系,不是已经定了吗,还是说,你们俩不打算结婚?”
问最后一句的时候,楚立强又严肃了起来,吓得温秀薇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们……我们打算的,就是现在太忙了,没时间,还有年龄……”
楚立强安抚她,“嗯嗯,我知道,没事,我也不是催你们,只要打算结婚就行,晚几年也没什么事。现在国家都倡导晚婚晚育了,我是军人,当然也响应这个号召。不过,既然都打算结婚了,那这钱,你就应该收下了,第一年,给的多一点,以后你们要是总拖着不结婚,我可就不给这么多了。”
说着不催婚,实际上还是在暗暗的催,温秀薇被楚立强逗笑,自己的威胁一点没起作用,楚立强也笑,顺便还给自己加了个码,“等你们俩正式结婚,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比今天多得多,只给你一人,不给楚绍那小子。”
温秀薇:“瞧您说的,给我跟给楚绍,有什么区别。”
楚立强挑眉:“当然有区别,给你还有点用,给了楚绍,那就都被存起来了,我和他妈都是挺大方的人,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一个铁公鸡一样的儿子,钱到他手里就花不出去了,现在他手里存多少了,不会有一万了吧?”
准公公跟自己打听准丈夫的私房钱,温秀薇差点没当场乐出声来。她没考虑考虑,就把楚绍现在有多少家底的事情都给卖了,楚立强听说以后,发现还没到一万,不过这个数字也够让他心惊的。
楼上的两人相谈甚欢,温秀薇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信封,她是被楚立强叫进来的,拿着信封出去,温秀薇本想直接回房,后来想起楼下的楚酒酒,她就下来看了一眼。
睡过头了,没吃早饭,楚酒酒饿的要命,草草洗漱,头都没梳,就出来觅食了,一盘煎豆腐,一块没留,全被她吃了,温秀薇看着空盘子,有点惊讶,“这不是还没到五月份吗,你怎么又开始饭量大了。”
楚酒酒:“……”谁知道。
把最后一口米饭也扒拉到嘴里,咽下去以后,楚酒酒看到温秀薇在她手边放了一杯水,她赶紧端起来,给自己顺了顺喉咙,期间,她看见温秀薇手里的信封,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温秀薇也没瞒着她,“你爸爸给我的见面礼。”
见面礼?
楚酒酒懵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规矩,新媳妇第一次见到男方家人,男方家要给点钱,这不算是彩礼,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流程。虽然温秀薇早就跟楚家全员认识了,也不能省去这一道。
楚立强应该是把这钱攥在手里好长时间了,然后才借着过年的机会,送了出去。
这么一想,楚酒酒顿时兴奋起来,她伸出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么厚,里面有多少钱啊。”
温秀薇:“我自己还没看过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把信封递了过去。
楚酒酒把里面的钱全都抽出来,发现还有布票,她先把布票扔到桌子上,然后,她用手指比了一下这些钱的厚度。
目测的话,可能有两厘米?
这里面新钞旧钞都有,应该是从刚取出来的,楚酒酒捻捻手指,特别熟练的开始点起钞票。
温秀薇看着她手指刷刷的动,那些钱也一张张的翻过,数到最后,楚酒酒镇定的说:“一百五十张。”
“也就是一千五百块。”
温秀薇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她不应该这么淡定。
果不其然,下一秒,楚酒酒嗷的一下跳起来,“这么多钱!我爸爸果然是发财了啊,他都不说的!今年过年,也只是给我跟楚绍一人二十块的压岁钱,天呐,他现在工资到底多少啊,薇薇,你是富婆了!”
温秀薇:“……”
楚酒酒太激动,差点把钱都洒了,从她手里把钱拿回来,温秀薇一边收起,一边说道:“这就算富婆了呀,以后家里事事都要用钱,行了,先放着吧,说不定哪天,就需要用到了。”
楚酒酒复杂的看着她:“都说情侣在一起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像,这话果然不假,你看你现在,都跟楚绍一样爱存钱了。”
温秀薇:“你又瞎说!谁跟他一样了,我本来就喜欢存钱。”
楚酒酒吐吐舌头,“好好好,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温秀薇:“……”
想打人。
……
之前温秀薇和楚立强,只能算是相敬如宾,现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楚立强有立场去关心温秀薇了,两人的关系就开始突飞猛进,温秀薇一开始还绷着,不会多说什么,后来慢慢的,她把楚立强当做了自己真正的长辈,某一天,他们就提到了当初那个女人,还有给楚立强介绍对象的事情。
楚立强当场喷了一地的水。
他都顾不上擦衣服,只惊愕的看着温秀薇:“谁?谁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温秀薇有些无措,她指了指外面,“就是一个胖胖的、短头发,说话声音特别尖的大娘。”
楚立强回忆了一下,知道这是谁了,他脸上表情变了好几回,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赶紧问温秀薇:“楚绍看见了?”
“没有。”
楚立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温秀薇又说:“只是酒酒看见了。”
楚立强:“……”
接着,他又听到温秀薇跟他说,楚酒酒现在已经想通了,她觉得楚立强想找一个新媳妇,这是很好的事情,说明他想追求新幸福了,她支持,绝对支持。
越听,楚立强的表情越麻木。
他觉得自己不该叫楚立强,应该叫楚窦娥。
……
这个大娘,不是第一个给他介绍对象的人,自从回了首都,哪怕是他家还没平反的时候,就一堆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了,但是那些人都被他挡了回去,就没出现到自己家来。这个女的,是特别执着的一个,她多方打听,还请别人吃饭,才找到了楚家的大门,楚立强以前只觉得她烦人,没想到她还这么可恨。
不仅给他找事,还影响他们家的家庭关系。
楚立强跟温秀薇说完,然后就找到了楚酒酒,两人关起门来谈心,楚立强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再娶别人,他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妻子,她叫张凤娟。楚酒酒听了,表示依然支持他的想法,假如他有一天改了主意,她还是会支持的。
这句话把楚立强的肺管子都气疼了。
孩子是好心,只可惜,实在不开窍,根本不清楚人活一世,除了需要陪伴,更需要的,是那个有缘有分、且唯一的人。
楚酒酒都十六了,按理说,女孩比男孩早开窍,十四五的时候,她就该有这些意识了,然而现在看来,她好像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楚立强有点着急,也不是特别的着急。
因为现在女孩子一般都是二十岁出头结婚,早的十八九,晚的二十四五,现在不开窍没关系,只要到时候开窍了就行。
可问题是,到时候也不开窍,怎么办啊!
……
发现了楚立强的惆怅,楚酒酒却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是,她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这种事,本来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等喜欢的人出现,她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了嘛。
楚酒酒一点都不着急,反正她自己看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优点,肯定不愁找对象。
自信就是好,卑微和紧张的情绪,根本影响不到她。
开学以后,这是楚酒酒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班里氛围却没有多少变化,那种现代社会恐怖如斯的高三生涯,也不会出现在这个班级里面。
考试就是那么回事,考完了就是拿着毕业证去厂子里上班,所有人的路线都是一样的,大家感觉不到差距,自然也就不会产生竞争感。只是,到底还是同窗三年的同学,说要分开了,大家还是不舍得。
分离的情绪渐渐蔓延,在某些细腻的同学心头生根发芽,当然,那些同学里,不包括楚酒酒。
周五下午,马上就放学了,最近天黑的越来越早,楚酒酒撑着头,无聊的等老师宣布放学。
鉴于齐宝珠情况特殊,高中三年,她和齐宝珠一直都是同桌,晚上本来她们应该是一起回家的,但今天齐宝珠要去参加一个饭局,就不能跟楚酒酒一起了。楚酒酒也无所谓,家这么近,这几年来,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同样的路,就是闭着眼,她也能好好的走回家里去。
放学以后,楚酒酒跟齐宝珠说再见,今天轮到她打扫卫生,拿起那把没剩几根的扫把,楚酒酒耐着性子扫地。
在家的时候,她都是不扫地的,楚绍在家有楚绍,楚绍不在家韩生义会来他们家一起打扫,即使很小的时候,楚酒酒还干过家务,这么多年下来,她体内名为做家务的技能,也差不多被清零了。
老师看她觉得自己是在看奇葩,这年头,哪有不会做家务的人。
没办法,还真就有这么一个。
好不容易把地扫完了,楚酒酒出去倒垃圾,拿着空空的簸箕回来的时候,突然,她被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叫住了。
看起来,他似乎有事要跟她说,只是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开口。他把楚酒酒带到楼后面,楚酒酒觉得奇怪,但这是校园,她也没防备对方,就这么跟过去了。
“楚、楚同学,我、我我……”
楚酒酒纳闷的看着他,等他完整的把一句话说完。
“我、我给你传的纸条,你看见了吗?”
纸条?
楚酒酒回忆了一下,“是请我去家里吃饭的那张,还是念诗的那张,还是约我去看电影的那张?”
对面的男孩涨红了脸,声似蚊蝇:“是……是请你吃米花糖的那张。”
楚酒酒:“……”
她有些尴尬的说:“不好意思,纸条太多了,有的我没看。”
男孩:“……”
最后,他沮丧着走了,人民含蓄,所以一旦的把心里想法直白的说出口,就会被定义成小流氓。而男孩子想表述自己的好感,就只能用送东西,或者更加含蓄的诗文来暗示,要是碰上别的女孩,这招肯定管用,但碰上楚酒酒,就是碰钉子。
楚酒酒非常疑惑,这人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走了,她还没说谢谢呢,他就特别失落的说了一句,我懂了,然后就离开了。
他懂什么了?他懂了,可她不懂啊。
楚酒酒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她耸耸肩,转身就要回班里去,然而刚转过来,她就看到有个高大的、靠着墙的军绿色身影。
愣了一下,楚酒酒立刻飞奔过去,她的声音非常开心:“楚绍!你怎么来啦!”
楚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觉得她这个情商,实在是丢老楚家的脸,然而真的跟她说上话了,他又舍不得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跟她说话,就是批评她的重话。
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接过楚酒酒手里的簸箕,“我也放假了,我就从军区回来了。”
“噢噢,那你这回放几天?”
“三天。”
“居然多了一天!你回家没,见到薇薇没?”
“没,我搭车回来的,刚回来,就找你来了。”
楚酒酒嘴角都快咧天上去了,却还口是心非:“找我干什么呀!我又不会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边的?”
楚绍指了指他们班的方向,“你同学说你倒垃圾去了,我就过来看看,然后看见你跟那个人一起去了后面。”
说到这,他看着楚酒酒,想看她有什么反应,一点不出乎楚绍的意料,她什么反应都没有,“那行,我书包还在教室,把簸箕放回去,拿了书包,咱们就能回家了。”
楚绍拦住她,“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