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玄看出唐九容不赞同,若是平常,她肯定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会儿却不知为何有点恼火,没好气道:你和蓬莱仙君那是奇迹。
唐九容笑道:别气了,我祝你也碰到奇迹,怎么样?
机玄只道对方在嘲笑自己,就不接话了。
晚上机玄回船舱休息,这片海上灵气稀薄,修炼也只能修炼个寂寞,回了船舱就只能游戏聊天,如今鹿笺不理她,她还真是无聊的难受,但是人家不理她,她也没办法,只好发呆,哼了会儿歌之后,对鹿笺道:你在看什么书?还有别的么,能不能借我一本?
鹿笺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正在看的一本。
机玄便从对方肩膀探出脑袋去看纸面,看见一堆看不懂的符文,机玄道:好难啊,居士能不能教我?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鹿笺却沉默,机玄觉得无趣,缩回床头,突然听见鹿笺道:你过来,我来教你。
机玄立马屁颠屁颠过去,挨着鹿笺听他讲解,听到一半,因为太难,又开始走神,余光瞥见对方玉色的脸,灯光下皮肤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眉眼都是极柔和的,机玄又忍不住说骚话:你可真像女孩子啊。
鹿笺瞥了她一眼,突然说:你们人类怎么分辨男女?
机玄道:这个还是一目了然的吧。
鹿笺道:是么?
机玄笑道:那你看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鹿笺道:应该没有区别吧,我们灵兽化形,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整外形的,比方说,我就可以调整成没胸的样子。
机玄一愣。
鹿笺飞快地说:但是如果是原形,我是母的。
机玄:
鹿笺歪头看她:对你来说,这算男的还是女的。
问题复杂了。机玄面色凝重地想。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鹿笺在她心中的可爱程度突然上涨了一千倍,喜爱之情简直快溢出来了,她甚至觉得她一定老早就爱她,就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夏天,那个穿着短衫的谪仙,面容笼罩在袅袅青烟中,像是从雾里开出的玉兰花。
她喃喃道:你是女的
又进入了风暴区,船开始剧烈地摇晃,鹿笺透过小窗往外看,紫色的闪电像是巨大的蟒蛇,从天空一直钻进漆黑的大海,若是过去,她一定会很害怕,但是现在却没有,因为她现在心里有了别的事,过去几天,她总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机玄她是女的这件事,她满脑子犹犹豫豫,以至于别的话都听不进去,看见机玄,更是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心意透露出去。
而且她到底不是人类,对机玄来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直到下午,她终于下定决心,先把这件事坦白了再说,却在甲板上听见了机玄和唐九容的对话。
原来,只是哄她的而已。
但鹿笺并不怪机玄,只觉得是自己太愚蠢了,连那么理所当然的事都能产生误解。
与人交往,果然是全天下最难的事了。
雷声愈大,闪电也更粗,船只开始剧烈摇晃,机玄和鹿笺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听见外面有人惊声尖叫,机玄推门出去,见唐九容出来,神色也很凝重。
听说有人在渡劫。唐九容道。
机玄瞪大眼睛:谁说的?
顾银盼探出脑袋,没好气道:我。
第266章 蓬莱23
船上有人或者妖怪渡劫,对行驶在海上的船只来说,是最危险的事情之一。
本来海上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海中的妖兽比陆地上又更加神秘强大,若是在海上遇到雷劫,船只很容易被击沉。
过去船只在海上沉没的事件,有很多就是因为渡劫。
唐九容和顾银盼出去的时候,大部分人还不明所以,嚷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船只摇晃的更厉害,雷声响到像是在耳边炸开,从走廊边上的小窗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紫光白光交错,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是不是有人在渡劫?
这话出来,没概念的人还一脸茫然,有概念的人脸色已经变了:不会吧,他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渡劫期的修士,是没办法控制雷劫什么时候会来的,而这雷劫,是普通修士完全没办法承受的,他上了这样一艘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将一船人的命放在眼里。
便有人道:或许只是什么妖兽的化形劫。
懂的人心里都清楚,化形劫可没有那么大阵仗,而且这里灵气稀薄,几乎不可能有妖兽在这海上化形,只有修士的渡劫期雷劫,才能这样紧追不舍,唐九容心里就没有这样的希望,因为顾银盼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了,这是渡劫期修士的渡劫雷,她很愤怒地表示要揪出那个人,所以从船舱出来,穿过嘈杂的众人,来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如今也有三人,都是化神以上的修士,一脸沉思地望着半空,看见唐九容和顾银盼过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唐九容又看见站在船头的青鸟,应该是它挡住了击向船的闪电,以至于现在脖子上的毛都是炸开的状态。
顾银盼上前问旁边的三人:是谁在渡劫?
三人面面相觑,因为探查不出顾银盼的修为,神情便恭敬了许多:是知源真人。
顾银盼竟然认识,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朱!守!元!
唐九容道:你认识他?
顾银盼冷笑道:这个见风使舵的骗子。
此时也不能去评价对方的人品了,唐九容望着天空越来越猛烈的雷电,担忧道: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银盼冷冷道:死了的修士,就不能渡劫了。
这么说着,她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唐九容的面前。
机玄道:看来知源真人是没了。
唐九容看着满天的电闪雷鸣,仍是觉得担忧,却突然听见机玄在一边又说:你相信奇迹么?
唐九容:
这个话题,好像白天的时候聊过,但是当时对方的反应,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好像很认真:我觉得我碰到奇迹了。
唐九容道:
你在说什么?
机玄眯着眼睛露出一种贱兮兮的笑容,道:看来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上岸了再见。
她转身就走,等回了房间,满脸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凝重,沉默地走进了房间,鹿笺见她神色不对,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机玄道:有渡劫修士混上了船,引来天雷了。
鹿笺道:可是,仙君不是在船上么,她没有办法么?
机玄道:总归不太容易,那毕竟是渡劫修士。
话音刚落,船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晃,且伴随着一阵失重感,像是升上天空又飞快下坠,机玄一个踉跄,便往地上摔去,鹿笺下意识伸手去扶她,机玄就拽住她的手,扭身倒在了她的怀里。
要是有点阅历的人,准能看出机玄的刻意,但是鹿笺没有发现,只觉得好像有一团火热的烟火撞进了她的怀抱,顿时心跳加快,满脸通红。
机玄还很快反客为主,下一次摇晃中,她拉着机玄倒在了床上,单手搂住鹿笺的脖子,把鹿笺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窝。
干、干嘛!
鹿笺惊得说话都磕巴了。
机玄无辜道:我只是担心你害怕。
鹿笺道:我、我才不害怕。
机玄用脸颊靠近鹿笺,软声道:那我害怕嘛。
船舱晃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连脑袋都晕眩起来,房间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在漆黑的环境中,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的敏感,温热柔软的肌肤,喷洒在耳边的灼热的吐息,布料摩擦,分不清自己触碰到的到底是什么位置,只觉得手指划过的地方,都像是燃烧的火焰,白色的闪电间或照亮房间,展露出房间的模样,第一次鹿笺看见红色的发丝,恍惚见觉得自己真的被一团火焰拥抱着,第二次她看见红色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明亮的光,鹿笺觉得那光直击自己的心灵。
于是她突然平静下来,外面虽然电闪雷鸣,她的身心像是在宁静的港湾
唐九容仰头望着天空,觉得顾银盼去得太久了一些,她正担心着,身边一个化身修士问她:那位前辈是谁?
听别人在自己面前叫顾银盼前辈还真有些怪怪的,唐九容故作高冷,并不答话,对方虽然面有愠色,却也不敢说些什么,这大约就是狐假虎威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渐渐小了,电光也不复密集,风浪也稍微平息了,又一会儿,乌云散去,露出灰蓝色的天光,那天光之中,有人乘风而落,目光与唐九容相接,便要露出笑容。
可惜旁边有人打岔,正是先前那化身修士,上前一步道:前辈是已将那知源真人诛杀了?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顾银盼笑容收起,看着那人的神情有些奇怪,下一秒,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在她身后显出身形来,冲着那化身修士笑道:怎么,巴不得我死?
那人顿时闭嘴,脸色发白。
顾银盼转头瞪了他一眼:还有本事威胁人?
知源真人忙道:没没,只是普通的聊天,好兄弟,你不会怪我吧。
那化神修士自然借坡下驴,道:我在胡说八道呢。
唐九容在边上看着那知源真人,总觉得对方虽然外貌上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多岁的清秀青年,但眼神不知怎么的流露出种猥琐气质。
阴云散去,暴雨停歇,海面恢复平静,这事好像也就这么放下了,船长宣布下午就会靠岸,让大家可以开始提前收拾东西,唐九容回了船舱,见机玄和鹿笺的房门紧紧关着,好像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和顾银盼回了房间,到了房间,唐九容问:那人是怎么回事?
顾银盼便说起刚才的情形。
她来到雷云中,便看见朱守元,朱守元乍一看见她,还没认出她来,直到她开口道:死骗子,你居然敢来蓬莱搞破坏。
朱守元瞪大眼睛,指着她指了半天,突然大哭道:蓬莱仙君,救救我啊。
顾银盼一时也呆滞了一下,朱守元哭道:我绝不是故意祸害船上的人的,若我是故意的,我又何必到这空中来承受雷劫呢,您应当也知道,在空中承受雷劫,会更难一些。
顾银盼道:那你明知道自己在渡劫期,还跑来坐船干嘛,不知道自己会无规律遭遇天劫么。
朱守元直接道:我快死了。
他又承受了一道天劫,说话气息都有些微弱:我的寿元快尽了,只有去蓬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想去蓬莱找一根寿木枝,替我续一下命,我实在太着急了,可去蓬莱的船一直不开,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等到下一班了,所以虽然我也有预感,近日会碰到天劫,但还是想要搏一搏,总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结果
他苦笑:果然,不受天道庇佑的人,就是会那么倒霉的。
顾银盼疑惑:寿木还能延长寿命?
它虽然叫寿木,但跟寿命没关系吧。
朱守元道:我看了一篇古代典籍,上面写了一种用寿木做替身,欺骗天道的方法,我想以前,说不定寿木就是这样的作用,所以才叫寿木呢,不过当然,这种欺骗只是一时的,或许只有几十年,但这总归是一个机会。
顾银盼闻言道:是什么办法?
朱守元道:仙君若是救我,我自然当牛做马,知无不言。
顾银盼道:这个办法,就算并不是渡劫期的修士,也能用么?
她想起常世的众人,总觉得能有延长寿命的办法,就是好的。
朱守元道:那自然可以。
顾银盼道:好,那我救你。
于是我替他挡了最后一道雷,同意让他一起去蓬莱了本来我是准备让他在海里淹死的。
顾银盼如此做了收尾。
唐九容道:他那席话,恐怕大多也是花言巧语,若是我们不在船上,就算他在天上,这船也肯定会翻。
顾银盼道:也是哦,那怎么办,现在出去把他淹死吧。
唐九容道:也不必,回头再看看他的表现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让他服服帖帖。
顾银盼十分自信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午,船靠岸的时候,唐九容和顾银盼走出房间,见机玄和鹿笺的房门还关着,不禁面面相觑,顾银盼道:他们还不出去?
要不要敲门看看?
唐九容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吧,他们自己心里肯定有数。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机玄和鹿笺出来了,唐九容第一眼就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有所变化,第二眼就觉得鹿笺好像和先前不太一样,她知道鹿笺胆小,不敢多看,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就又看了第二眼。
这时鹿笺道:怎么了?
唐九容一惊:你的声音
先前鹿笺声音低沉,虽然慢悠悠很温吞,但听了就觉得是个男的,但是如今,声音仍不算高,但底色清亮了,听着就更像
鹿笺露出一个笑来:我原本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先前只是,出门在外的话,做男的更方便些。
第267章 蓬莱24
机玄那家伙,一定对鹿笺做了什么。到甲板上的时候,唐九容的脑海中还在盘旋着这个念头。
其实鹿笺的变化不算明显,所有人在甲板上聚集之后,其他人还真都没有发现,唐九容也不提这茬,望向周围,见原本在海上经常看见的浓密的雾气已经变得稀薄,稀薄的灵力变得浓郁,雾气像是细纱被风吹散,露出了一片斑斓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