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奚点了点头,“多谢。”
他将大夫送到门口,花懿欢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内室之中。
景奚眼睛看不见,煎药的事,花懿欢自觉要揽过来,景奚却将她推了出去,“你一个姑娘,凑在这烟熏火燎的厨房不好。”
他从来不让她进厨房,两人之间的饭,也都是他在做。
花懿欢没走,站在门外等着他。
将药煎好之后,景奚盛出来递给花懿欢,“你去喂她喝下吧。”
他一个男子,终究是多有不便。
花懿欢将药给那女子服下之后,瞧见景奚坐在廊下,走过去挨着他一同坐下。
她想了想,还是问他,“景奚哥哥,她醒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景奚闻言有些奇怪,“她有家人朋友,醒了自然就会走,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要替她打算什么?”
听他这样说,花懿欢的心头不知为何,忽然松了些。
“汪呜——”小狗适时钻了出来,扒拉着要爬上花懿欢的膝头,花懿欢手一伸,将它捞进怀里。
景奚动作一顿,“什么声音?”
“啊,我今日,在路边捡到一只小狗。”
她这样说着,伸手拉过景奚的手,“它叫雪球,景奚哥哥来摸摸它?”
掌心毛茸茸的触感,叫景奚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花懿欢刚松开手,他便飞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花懿欢瞧着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小雪球这么可爱,她挼了一把之后,就停不下来,景奚哥哥是怎么抵抗得住毛茸茸的诱惑的?
她瞧着景奚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道,“景奚哥哥,你该不会是怕狗吧?”
景奚别扭道,“怎么可能?”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狗?
瞧着他的模样,花懿欢心中更笃定了几分,实在是难得,在她心中,景奚哥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怕狗狗。
花懿欢忽然笑着道,“景奚哥哥,雪球捡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不如……”
景奚抿了抿唇,“自己去。”
花懿欢嗓音中的笑意更浓,“可是,雪球是只公狗啊。”
见景奚没反应,花懿欢抱着雪球站起身,“雪球,景奚哥哥不愿管,只好由我来帮你洗澡啦。”
她走出去几步,身后,景奚忍无可忍的嗓音忽然传来,“抱它过来!”
花懿欢露出得逞的笑。
雪球很乖地窝在木盆子里,花懿欢烧好热水,兑了些凉水,试了试温度正好,慢慢地往它身上淋水。
小家伙许是知道两人在干嘛,尽管有些害怕,但还是乖乖地窝在木盆子里没有动。
花懿欢将雪球的毛打湿之后,拿了皂角,递给蹲在一旁的景奚,“景奚哥哥,你来不来?”
景奚闻言结果皂角,摸索着给雪球打上泡沫。
打好泡沫之后,小狗浑身都是白乎乎的,瞧着也胖了一圈,真有几分“雪球”的样子。
花懿欢又给雪球搓了搓脑袋,她记得它方才脑袋上有一小块黑,搓了几下才发现,那不是脏得,是它脑袋上本来就有一小块灰黑色的毛。
“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别致。”
花懿欢将泡沫冲掉,景奚怕洗不干净,又给它打了一遍皂角。
花懿欢搓着搓着,忽然来了兴致,伸出指尖,想要往景奚鼻子上偷偷点一点泡沫。
可她哪里能瞒得过会武的景奚,手还没碰到,当即被他攥住了腕子。
花懿欢一个不备,身子朝一边歪去,她的手下意识抓住了景奚的手,木盆被打翻,雪球跑了出来,两人倒在了地上。
许是怕摔着她,倒地的时候,景奚垫在了她身下。
花懿欢压在他身体上,腕子还被他攥在掌心,她下意识按在心脏处,迷茫地感受着它的加速。
好像又跳快了,每次和景奚哥哥靠得近了些,她的这颗心脏,都会不和她商量地开始加快跳动。
这是不是喜欢呢?
两人的衣裳都被水溅湿了些,肢体相贴,彼此的温度感应得更为真切。
花懿欢的脸微微红了,这几日天气暖和了些,衣裳本就穿得薄,如今被水打湿,更是……
幸好景奚哥哥瞧不见。
身下,不同于女人的柔软,男人的身体很硬,花懿欢有些不解,明明每日吃得是一样的饭菜,怎么他的肉就能长得这般结实呢?
花懿欢这样想着,忍不住伸出细白的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
景奚攥着她腕子的手紧了一紧,他的嗓音紧接着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儿沙哑,“起来。”
花懿欢说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可被皂角水打湿的地,本来就滑,偏生花懿欢又手忙脚乱,在他身上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起身。
“别动了。”他的嗓音依旧是哑的,还带着点儿花懿欢听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男人抱着她慢慢坐起了身,他不让动,花懿欢就窝在他怀里,真的不敢再动,“景奚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男人的气息有些紊乱。
“嗯。”景奚应了一声,不知是反驳还是承认。
花懿欢任由他抱着,男人的气息渐渐平复,终于松开了她,“回屋换件衣裳。”他道。
花懿欢站起身,怎么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索性不再去想。
她觉得她和景奚哥哥如今的情形,是再好不过的。
可那时她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
大夫的话果然很准,喂了三日的药之后,那女子醒了过来。
花懿欢在门外,只听见屋子里有动静,那女子那日已经被搬到她屋子里,她这几日没出去卖花,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屋子里的动静,就怕她醒来找不到人会慌张。
此刻听到动静之后,花懿欢搁下手中活计,走上台阶,进到内室之中,女子已经从榻子上坐了起来,瞧见花懿欢,微微一怔,随即面色有些古怪。
花懿欢瞧着她是这样的表情,心道不好,尽管不愿相信,但花懿欢还是忍不住去想,她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姑娘?”花懿欢试探地唤了一声。
“是你救的我吗?”那女子问道。
花懿欢摇摇头,“不是我,是……是我哥哥去山中打猎,见你昏倒路边,将你救回来的。”
那女子听罢点了点头,“我叫江晴。”
见她这样说,花懿欢也道,“小兰花。”
那女子又是一顿,随即道,“姑娘这名字很可爱。”
花懿欢笑了一下,给她斟上一杯茶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茶道谢之后,饮下一口。
花懿欢犹豫道,“江姑娘,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江晴闻言点头,“自然还记得,等你家兄长回来,我当面道谢之后,就该走啦。”
花懿欢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雪球适时拱了进来,江晴动作一顿。
“你能不能把它抱出去,我有些怕狗。”江晴道。
花懿欢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好,那江姑娘你好好休息。”
花懿欢走过去抱起雪球,雪球委委屈屈地趴在她肩头,“汪呜”一声。
花懿欢抱着它去了院子,从身上掏出些吃食给它,雪球很快开始拱食,花懿欢摸了摸它专心干饭的脑袋,低声道,“那位江姑娘怕狗,你今天别进屋去打扰她,好吗?”
雪球不听,继续拱食,花懿欢伸手把食物拿走,雪球依旧不答,委委屈屈地抬头望她,花懿欢的心软了一半,“雪球,卖萌可耻。”
她把食物重新搁下,又道,“江姑娘是客人,咱们要好好招待她,懂吗?”
她的苦口婆心终于有了效果,雪球干饭的空隙,终于“汪”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早上还阳光明媚,没成想下午时候,忽然下了一场雨,花懿欢想起雪球还关在院子里,忙跑了出去,可怜的小家伙扒拉着院子里的树,被淋成了落汤狗。
小家伙瞧见花懿欢,直愣愣地朝她怀里钻,怎么这么听话,让它呆在院子里,连躲雨都不肯,外头冷,花懿欢怕它再冻出病,抱着它回了屋子。
瞧见花懿欢将狗抱了回来,江晴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她耐着性子道,“兰姑娘,我已经说了,我怕狗。”
花懿欢起初没察觉,拿了毛巾给雪球擦着身子,“外头下雨了,我带它进来避避雨和寒气,你放心,我抱着它坐门边,不会叫它乱跑的。”
江晴见她不懂,又道,“我是希望,它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可以把它关杂房里。”
花懿欢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她抬起眼,十分平静道,“江姑娘,我希望你知道。”
“什么?”江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我的屋子,你如果实在待不下去,可以出去的。”
她敬她是客人,但不是叫她在这里无理取闹的。
江晴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表面看着柔软可欺的花懿欢,竟然会这样说。
她的面上一时红一阵白一阵,很不好看。
花懿欢开口之后,江晴便不再作妖,两人在屋子里也还算相安无事。
望着外头的雨丝,花懿欢有些担心地想,景奚哥哥在山中,不知有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下来,花懿欢去了厨房,想着给景奚熬一碗姜汤,不论他有没有被淋到,备着总是好的。
江晴没继续闷在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