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大汉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是标准的西凉人长相,他比封望高一个头左右,正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还有些没有睡醒的封望,直把封望盯得一个激灵才开口道:“丞相,下官徐链。”
徐链。
封望瞬间清醒多了,调动着自己的警惕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一夜的时间这位将军就追上来了,看起来还十分的精神,体力真是相当的好啊,封望有些咂舌。
“徐将军客气。”
嘴上说着客气,身体却非常实诚的站着,丝毫没有副将见到将军时行个礼的自觉。
见此情形,徐链目光一深,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恭敬的站在门口:“稍后我们便启程千万连山,您尽快收拾收拾东西。”,封望点点头,便将门关上。
短暂的见面却像是短暂的交锋一般,封望深呼吸一口气,才回味起刚刚的接触。危机,他脑海中突然迸发出了这两个字。
徐链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就已经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因此在被唤丞相的时候直接受了对方的尊敬,并没有用军中职位低去捧高对方,这是封望在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吐出一口胸腔里的浊气,封望勾唇,听李叔说了一路,西凉徐将军能将几乎必败的仗打赢,简直堪比妙手回春的神医。久负盛名的大将军,那我便来会会你吧。
都是一方君主的左膀右臂,究竟是你更胜一筹,还是我嘞?
甩甩头将脑海中迸发出的强烈危机感甩开,封望才慢吞吞的开始收拾收拾行装,目光触及箱子中的银针盒子,才猛然想起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练过银针的手法了。
将盒子拿在手中细细摩挲,竟是有些怀恋。
“啪嗒”一声将盒子打开,封望捏起其中的两根银针认真打量,就好像是在看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脸上刚划过一抹愉悦,反手便将银针抖了出去,银针倒也听话,顺着他的力道悄无声息的遁入墙体,只余留银针的尾部轻轻颤抖。
此去凶险,虽然有副将军的身份保护,但是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啊!
封望上前将银针从墙体中取出,伸手擦拭干净,眼中闪过一抹计较,此行几人都明显各怀心思,就算是对自己最好的李叔也明显感觉得到那份奇怪的隔阂,更不用说今天才到便对自己打量了半天的徐链了。
还是小心为妙啊!
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似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涂抹在银针之上,盒中的二十余根银针全部涂了厚厚的一层才满意的将它放进自己贴身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的封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下心中才稍安,很快就要到月圆之夜了,一定要在此时保护好自己。重新蹲下收拾自己的行装,却又在袋子中发现了好玩的。
皱着眉头审视着手中布娃娃一样的小玩偶,封望有一瞬间的愕然。
这个东西——是我收进来的?
我收这个东西干什么?
他皱起眉,有些疑惑。那天收东西的时候没有将这个放进来的意思啊...封望五指修长,轻轻捏了捏掌中的小玩偶,不由自主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是他自己按照封珩礼的模样缝制的玩偶。
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双唇,整个人沉思一般严肃的神态竟是有些神似封珩礼,在衣着上封望做了心思,龙袍的话太过于明显,于是绣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衫,内搭配一套月白的亵衣,为整个人像增添了几分闲适之感。
封望盘腿坐在地上细细端详着手上的娃娃,眉眼温和,如同陷进了回忆的甜美漩涡之中一般。这套绛紫色的长衫并不是他凭空设计,而是确有这一套服饰。
不仅如此,封望自己也有一套这样的绛紫色长衫。
是在十岁生辰时封珩礼特意赶制的,两个人穿一样的衣服本是一件趣事,更显情谊深厚,可是在皇家这便是不可理喻之事,更遑论其中一人的身份是东帝的太子了。
这要是传出去,肯定那些“目无尊长”“长幼不分”这类的话语会出现在瑞帝的桌案之上,封珩礼不想去解决这种根本没什么解释的意义的东西,索性藏起来二人在宫中自娱自乐一番,倒也顺应了做这两套衣服的初衷。
伸手轻轻抚摸玩偶的面颊,封望脸上的笑意更深。
皇兄,小九带完兵就回去看你,真的,小九保证。您在等等,小九,一定信守承诺。
将玩偶小心翼翼的放置进行装里,才继续慢悠悠的收拾自己的东西,茶盏毛笔,这些零零碎碎带来的东西里或多或少都是当时做过手脚的物件,任意一扭或者一敲,都能弹出不同的暗器。检查一番后,封望才将东西一一放好、打包。
伸了个懒腰,才睡醒没多久的封望打了个哈欠,颇有些睡眼朦胧。
又听得下面喧闹不已,心中徒生烦躁,趁此机会还是在房中称病躺躺,养精蓄锐。毕竟未来几天可是要领军作战哟......
封望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手指却在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脑海中回忆着前阵子派人找来的连山地势图,暗暗在脑中排兵布阵。
此番战争关乎到季璟,不容有任何闪失。
窗外的鸟鸣声更大了,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聊天一般,窗边的梧桐树已经有叶子开始泛黄了,茂密的枝叶随着凉风刷啦刷啦的晃动着,枝叶摩擦发出同样嘈杂的声响,竟是像在和窗外的鸟儿争究竟谁的声音大一般。
封望依旧闭着眼睛,却是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小憩:珩礼,你那里,入秋了吗?
西凉的秋天,真的到了。
如果你那里也入秋了,可千万记得多添衣,夜深若是孩子啊批阅奏折,一定要让他们烧足足的炭火,可别让你的膝盖旧疾复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