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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留下满腔愤怒与难以忘怀的仇恨。
    步烟心中略略惊叹。许久未见,顾栾不光样貌出落的更加动人,举止谈吐也充满深意。
    墨无砚从书房转移回卧房,把那幅画也一并带了过去,挂在床头看。
    好像他多看一会儿,画中女子就能笑吟吟走出来,把手中将离递给他似的。
    看着墨无砚深深凹陷下的双颊,顾栾的心微微抽动。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碰到姚星潼,等到这个岁数,会不会和墨无砚一样,了无生趣。
    苏慕菱还停留在最好看的年纪,怀念她的人却已经便成了老头。
    墨无砚与苏慕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陪父亲到京城游玩的苏慕菱被同样年轻的皇帝瞧上了。
    然后是赐婚,出嫁,册封。
    苏慕菱进京那天,墨无砚目送她离开南岭,马蹄声响,肝肠寸断。
    他不能和皇帝抢女人,仿佛在一夜间看破红尘,给家里留下一封诀别书,用竹竿挑一团小包袱,学着前人云游四方去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苏慕菱,那个与他许下海誓山盟的女子。一年后得知苏慕菱回南岭,他连忙从外地赶回,却只看到被大火焚烧殆尽的一抔灰。
    皇后主张苏家谋逆,他便记恨上了皇后。重新在南岭扎稳根基,开了盐行,积攒人脉与资金。
    明面上叫墨氏盐行,实则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落凤馆”。
    在找到苏家流落在外的表小姐苏锦枝后,他便要动用全身之力,落掉高高在上却不干人事儿的“凤”,烧给苏慕菱当贡品。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锦枝还没找到,他自己的身体先不行了。
    面对顾栾的到来,墨无砚已经没有力气去惊讶。只是问起灰鹰处理的经过,来判断有没有留下后患。
    灰鹰便是之前到京城会见顾栾的灰衣男。
    灰衣男本名叫裴英,身上有两把刷子,导致他有些自视甚高。
    他母亲原本在苏府当差,火场中没逃出来。裴英加入落凤馆时对陆许明乃至皇帝皇后恨之入骨,发誓要血债血偿。
    鉴于始终表现良好,在寻找苏锦枝上也十分卖力,墨无砚很看重他。裴英在落凤馆的地位仅次于步烟,经常能与墨无砚接触,也知道他们在京中有位重要的信息提供者。
    但是一年前,发生了变故。裴英爱上了当地官员家的一位小姐,浓情蜜意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叫官府小姐知道了“落凤馆”的存在。
    万幸,他没有供出馆主是墨无砚,也没有说他们是以皇后为目标。但小姐自然而然以为这股势力是为了反官府,怕自己的安稳生活被打碎,哄着裴英取代馆主,想在那之后再除掉裴英,让落凤馆原地解散。
    小姐读过书,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除掉一个姓裴的,比清理一伙势力要简单千百倍。
    裴英却是受她启发,想给她个惊喜,把整个落凤馆送到她手中。
    报仇的日子他过够了,想吞了墨无砚的家产娶媳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结合城中突然增多的巡逻兵,墨无砚听到了风声。
    他只知道落凤馆出现了内鬼,可并不知道内鬼具体是谁,他只能排除掉远在京城的顾栾和最亲近的步烟。
    为了提早除掉叛徒,他假制了一枚鸾鸟令牌,以“金鸾”代指顾栾,在落凤馆内部放出消息,说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裴英趁墨无砚昏睡,偷走了他随身携带的假令牌。大概时觉得将死之人不会再带来什么威胁,墨无砚一死,分布在南岭一带的落凤馆成员群龙无首,他大可以假装令牌传给了自己,借机找出其他人的藏身之处,一并交给官府小姐。
    见令牌如见馆主,有了这枚令牌,裴英就可以在落凤馆内横着走。
    只是还有京中“金鸾姑娘”天高皇帝远,他得亲自跑一趟。墨无砚那块令牌他要带着以防万一,照着令牌重新仿制了一枚,交给顾栾。把证据放在顾栾身上后再主动去官府告发,这样馆主最器重的人就能借官府之手除掉。
    可惜,他低估了“金鸾姑娘”的武力值。
    裴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又以为这位“姑娘”是真姑娘,提前秘密书信联系了顾栾,又花重金买通了妩悦楼的蒋妈妈,说万一出了什么人命,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他算盘打的噼啪响。如果顾栾察觉不对,他就当场下手处理;如果顾栾信了,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被顾栾发现了。在被道破那是假令牌后,裴英直接出手,磨刀霍霍向顾栾,不料却被面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反杀。两人在狭小的雅间里你来我往不到三个回合,他便被顾栾一掌劈到后脖颈,晕了过去。
    再然后,被从三楼抛下,摔死。
    蒋妈妈收了钱办事,尽管吓得要死,还是恪守承诺,声称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客人,坐实了裴英爬墙头偷看失足死亡的死因。
    裴英恐怕到死也没想到,他给蒋妈妈的封口费,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也不会知道,他信以为真的令牌,是假的。他给顾栾看的令牌,是照着仿品又仿制一遍的成果,假中又假。
    真的馆主令牌已经提前交到顾栾手上。墨无砚告诉顾栾,只要拿着假令牌过去虚情假意者,便是叛徒,当场处死。
    “官府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听说仵作对死因有疑,也只是按照失足跌落处理。裴英没有亲人,与他相好的官府小姐也定不会大费周章认了他,尽管放心。”
    墨无砚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目光混混沌沌。
    “锦枝小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等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拖的越久越成问题,我总不能白白准备这么长时间。顾公子,京中最近可有游行、诗会之类的活动?”
    “你是想趁守卫薄弱时刺杀她,背水一战?”顾栾没想到墨无砚会这么大胆,“就算能让崔含霁从她的凤栖殿里出来,也不一定能成功,反而暴露自己。你不会病的脑袋也晕了吧?”
    “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种毒妇,我当时就是带慕菱私奔,也不会让她——咳咳!”
    墨无砚“哇”地从口中吐出血沫,见惯不惊地拿手绢擦了擦。
    步烟难过地背过身子。
    顾栾道:“你不妨先把身体养好,不求恢复原样,起码积攒点儿力气,到时候也能有劲儿回光返照。而且,有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你有锦枝小姐的消息了?”
    顾栾把二郎腿一翘,嗤道:“墨老爷,您怎么成天就知道惦记人家两朵姐妹花。光想着自己强不行,还得想着敌人什么时候弱。你且耐心等等,崔含霁跟她的头号走狗陆许明,说不定要闹翻了呢。”
    ***
    “日了仙人板板!这是谁良心被狗吃了,在这儿挖坑!”
    韩子赋抱着条腿破口大骂。
    姚星潼坐在坑底,表情微妙:“韩大人,风度,风度。”
    “风度有屁用!风度能让我上去吗!这挖坑的狗东西运气很好啊,一箭双雕!你说你跟我走这么近干吗!”
    “是您让我跟上的啊……”
    姚星潼撇嘴。
    韩子赋无话可说。
    他们俩见了王巡抚,预备去附近找个矮坡,用来取土,好堵大坝。
    他嫌姚星潼踉踉跄跄走得慢,一迭声地催,说她是属乌龟的。
    姚星潼被迫咬牙跟上。
    雨太大,她脸上的妆被冲掉大半,黑乎乎的水珠从她眉毛上滑落,跟眉毛上长了两撮胡须似的。
    她一是怕走的太近被发现,二是对这块儿地形不熟,万一掉坑里或者踩着夹子,分开走的那个人也好过来帮忙,不至于被一锅端。
    她边尽量往前赶,边跟韩子赋解释,说这样是不是不安全,踩坑的话连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两人异口同声一阵长啸,齐帅刷掉进了伪装过的陷阱里。
    “我真瞎,我看错了。”韩子赋哀怨道。
    姚星潼宽慰他:“不是大人您的错,是他们伪装的太像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
    “哈?”
    “我看错了,你不属王八。”韩子赋一拳砸上坑壁,“你是纯纯属乌鸦的。”
    ***
    从书房出来,步烟要去给顾栾拿雨披,再换一把结实的打伞。
    人有时候是要被适当气气的,被顾栾吊儿郎当东一棒子西一棍地扯了半天,墨无砚被硬生生聊饿了气醒了,吃了一大碗粥。看他精光闪闪的眼睛,步烟觉得他甚至能起来再战一百年。
    墨无砚的眼线很难深入到京城,有关京城、皇后等的消息主要来自于顾栾,他们可不敢怠慢。
    她边走边想,墨无砚果真是已经糊涂了。顾栾既同为皇帝皇后手下的受害者,也是他们的贵人,落凤馆又已全权交给他。这样重要的人物大婚,竟没提出送点贺礼之类的。
    改日要在墨无砚面前提一提。
    两人绕过连廊,离书房越来越远。
    快到门口时,顾栾忽然叫住了步烟。
    他全无在墨无砚面前那般精怪嘴贫,反而眉头紧锁。
    “步娘子,因为你说,苏锦枝有可能还活着,所以我们才十年如一日地寻找,想找到苏家的后人。”
    步烟苦涩道:“锦枝小姐,她……”
    “但一直没有她的踪迹。我查到当时负责苏家的陆许明,他上报时说,苏家人一个没少,从苏怀信到洗衣婢,全部处决。陆许明大抵不会是那种爱犯粗心大意毛病的人,少了两个人,他不会查不出来。”
    “可是……”
    “你真的看到苏锦枝从府院里逃出来了吗?”
    步烟忽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颤抖着问:“顾公子是说,我看错了,锦枝小姐已经没了?”
    顾栾摇头:“不是。”
    雨声压过了交谈的声音。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方才见到墨老爷,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差,怕刺激到他,所以没有明说。”
    步烟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在来之前,我随夫人回娘家,在她同乡的一位年轻妇人的荷包上,看到了振灵绣。”
    第39章 .  39苏锦枝   耳边传来姚星潼不带一丝感……
    步烟喉咙发干。
    她不由得握紧双拳,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竟是微微发抖:“你是说,你见到了锦枝小姐?”
    “不对, 肯定不是锦枝小姐,算算年龄, 锦枝小姐如果还活着,也得奔着四十岁了……”
    步烟惊慌失措地转过身,瞳孔一瞬间失去了焦距。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让她不敢轻易相信苏锦枝小姐还活着的可能,纵使她从未亲眼见过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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