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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气球又叫做‘砌作球’,正是从外球皮革砌缝得名。
    而所谓的‘五角’气球,‘五角’是品牌名,也是这种球的特征。此时砌作球的种类已经很多了,各家都有自己的特色,譬如‘梨花’‘虎掌’‘侧金钱’‘六叶桃’‘六如意’之类的名头多的很!
    有的只是为了叫起来响亮,有的则是表明了球的特色。
    ‘五角’是后者,说的是外边砌缝的皮革每片都是五角形,共用了十二片皮革,缝的圆圆的。
    这球当初是红妃选的,红妃记得上辈子见过的比较‘朴素’的足球就是黑白块儿组成的(后来有了很多花哨的样子,据说是有什么科学依据才改成那些样子的,红妃也不懂),这些黑白块儿,黑的是五边形,白的是六边形,因为这个缘故,红妃看‘五角’气球总觉得亲切。
    拿了球来,红妃便与严月娇两人对踢,做个‘白打’(不比赛,只是踢花样,早先两人对踢就叫做白打。不过此时踢花样,从一人独踢,到数人轮踢,都叫做白打了)。
    在学舍的时候学的东西是又多又杂,其中杂项不可胜数,主要原因就是各种游戏项目太多了!女乐常见要陪玩的,这些东西自然也得学,有些学童若不是为了二加之礼时呈演能够过关,说不得学这些的时候要比学舞乐更加用心!
    毕竟从实际来说,学好这些东西在日常中的作用可能比才艺不上不下更有优势。
    处在这么个环境中,红妃自然也学过蹴鞠。她因为勤学舞蹈的关系,身体柔韧有力、灵活而反应快、控制力强,只单论‘白打’这种踢花样的玩法,她是很出众的,这一点看教习蹴鞠的老师的评价就知道了。
    而严月娇,她所在的妓.院,女孩子们学蹴鞠的也多,这一点和学舍中的学童没有什么不同...这又和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不同了,很多对于学舍学童来说是‘末艺’的功课,对于私妓人家的小娘子来说却是主业。
    两人就在院子中央空地上踢球,缝了彩色丝带、专给女子踢的气球就这样在空中上下翻飞起来,中间从不落地,丝带飞舞,煞是好看——‘白打’的营生,无论是球在一个人脚下、身上,还是两人踢来踢去都可以,只有一点,不能落地!
    红妃用胸背作了个‘大过桥’,又将球送到了严月娇那边。严月娇也不怯,一个‘斜插花’的花样做出来,球落到了脚下,踢了两脚后又传递给了红妃。两人你来我往,各种花样动作都能做,如‘巧膝蹬’‘下珠帘’‘凤衔珠’之类,一一做来,风范十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女校尉’来了。
    此时女子踢球和男子一样风行,既有专业的女子球队,也有女球员加入齐云社这样的全国性‘蹴鞠会社’。和男子一样,女球员如果技术水平出色,也是可以评等级的!而在球员等级中,校尉最高,男球员最高可以做校尉,女球员自然可以做女校尉。
    其实何止是红妃、严月娇这样的行院女子,事实上此时女子无论身份高低,都喜欢踢球,也都能踢上一两脚——这个风俗在别的地方或许还不一定,但在男女都酷爱追赶时髦,风气也开放活泼的京中,这是一定的!
    此时正逢着师小怜的一个熟客被馆中下仆引进来,这人是蜀中人士,叫做程士昭,一个人在京中做官,并无家小在身边。所以小年这样的日子也没在家过节,而是四处走走,不知怎得走到了撷芳园这里。
    程士昭这人就是个爱踢气球的,他加入的可不是齐云社,而是比齐云社更有逼格的‘圆社’!
    齐云社是此时全国性的、最大的蹴鞠爱好者会社,这里有着众多蹴鞠好手没错,但要真论风流,还得数圆社!因为圆社入社不止要求球踢的好,还要求球员本身长得漂亮,踢起球来有观赏性。更严苛的,甚至还会对球员本身身份做一定要求!
    简单来说,圆社很像后世有名的豪门球队‘皇马’...和其他球队大多和工人挂钩,诞生多是源于矿工队、大工厂聚集不同,皇马这支诞生在首都的球队,本来就是有钱有闲的一些贵族,以及中产阶级的律师、医生之类的人弄起来的,他们要的就是胜利与观赏性并重。
    别的球队强调热血、战斗,场面焦灼时滚的满身泥水也是战士的热血。轮到皇马完全是另一种画风,大家都喜欢‘白衣骑士’(皇马的主场球衣是白色,这在豪门球队中也是独树一帜的),最好是白衣飘飘,轻轻松松调度起场面,不用弄脏球衣就赢过对手。
    这也是为什么在别的球队都可以踢功利足球,球队成绩是灵丹妙药,踢球时的场面不用过分在意时,皇马不仅要成绩,还要踢的赏心悦目——接二连三送走冠军教练,也只有皇马的球迷干得出来了。那些教练虽然为球队带来了冠军,但球队的场面是球迷不能接受的,简直无解。
    圆社为了保持水准,偶尔也会让一些不那么满足标准的球员入社,但这种球员往往是球技极其出色,名噪一时的!
    说到底,此时是一个阶级社会,齐云社规模再大,名头再响,里头的社员多的是一些职业球员、市民子弟。水平高归水平高,却是江湖气重了一些。而圆社就不同了,多的是有身份的人!
    对于一些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球技能立足的球员来说,成为圆社成员就有机会接触此时的‘贵人’了。想到一些通过蹴鞠与贵人成为球友,进而上进、改变身份的先例,那些蹴鞠高手若有机会加入圆社,都是争抢着的!
    程士昭这样一个球友,又爱风月,此时见两个小娘子在庭中踢球,哪有不喜的!
    “原来你们这样会踢气球!”程士昭大喜道。抬眼去看两个小娘子,他常在师小怜这里走动,都是认得的,特别是红妃,见得多了!倒是严月娇才来,他只有过一面之缘,一时之间还得想想才记得是外头妓.院送到师小怜身边跟随的。
    严月娇比红妃略矮一点儿,两个小娘子都穿着男装。其中严月娇梳个朝天髻,发髻上还系着红发带,软垂下来,鲜艳夺目。身上则穿着杂色锦绣袍子、红艳艳的吊敦裤子,足蹬小靴,一眼望过去,好个男装丽人!
    至于红妃就更绝了,她面上没有化妆,身上也并无多少艳色。脸素白着,仿佛是这冬日里一捧细雪,至于那眉、那眼、那嘴唇,就是细雪上绘出的冰冷景色。眉毛淡淡笼着,眼睛泠泠觑着,嘴唇不涂也是嫣红色,像是一点心头血,红艳艳让人心里‘突突’跳。
    她头上不梳女子发髻,而是扎了男子髻,戴一顶男子用的黑色幞头。身上一件圆领袍子是灰蓝色的,疏疏落落地用银线绣出三五云纹,圆领袍子领口露出里头的中衣雪白的领子,要多冷清就有多冷清。
    至于裤子,也是严月娇一般的吊敦裤,只是颜色是象牙白,素素净净的,只有些暗纹。此时踢球,把个男装袍子的前摆给掖扎进了腰间青莲色双穗绦子里,看的分明——她浑身上下只有一双便宜女鞋是红的,此时灵活踢球,让人挪不开眼。
    吊敦裤是从北方游牧民族那里新传来的,是游牧民族为了方便骑马做的‘紧身裤’。传到东京后没别的人穿,还是爱美的女乐最先改进,然后穿到了身上。这京中的潮流从来都是从女乐起的,从这以后市民穿吊敦裤子就很常见了。
    此时女子穿着吊敦裤都脱不开一个‘风流艳丽’,穿在严月娇身上就是如此,但在红妃身上偏生出一股洒脱利落。让程士昭看过一眼,便忍不住再看一眼,与师小怜道:“二姐生的好是早知晓的...其实要说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当不得如何说,难得的是通身气派,竟是从来不见的!”
    美貌在哪里都是稀罕,哪怕是在女乐中也是如此!此时程士昭说这话,师小怜也不以为意,她倒不是觉得程士昭是在说假话,只是她知道程士昭此人惯有几分呆气,他这话只用听听就是了,不用当真。
    外面常在行院走动的相公郎君,面上最重女乐的才艺,但真能一次将他们击倒的还是美貌...才艺其实起到的是‘邀请函’的作用,没有女乐的身份与才艺,她们根本无法顺理成章地接触那许多达官贵人。至于见到这些人以后,容貌的重大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不可否认,有些女乐能够只靠才艺成就自身,就算脾气再坏也受尽追捧...但那样的女乐终究是极少数,比容貌倾国倾城的还要少见呢!
    “相公这话过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师小怜谦虚了一句,就让周娘姨上茶,又让红妃和严月娇停下来,过来见礼。
    程士昭可不愿意她们停下,连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接着踢球就是了...我也来!”
    ‘白打’比起正儿八经两支球队比赛,好处就在这里了,多少人都玩得,对场地的要求也不高。此时程士昭要加入进来,也就是由两人对踢,变成三人角踢罢了,容易的很!
    见得他急急忙忙加进来,严月娇还乱了一下,红妃却是最不动的。自顾自做了‘出尖’的一个,出球给了程士昭。
    程士昭见了,也不觉得冒犯,反而笑了:“来的好!二姐若入个球社,也做得个师父了!”
    三人角踢,常见于师父训练徒弟时,三人分据一角,师父为主,是为‘出尖。师父分别给两个徒弟‘喂球’,由这个师父掌握球的去向,可随意传球给两个徒弟,而徒弟只能将球传回给师父。
    第50章 玉质(2)
    入了腊月之后日子就过得飞快,特别是小年之后,送过灶君,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从小年起,桃花洞从官伎馆到私妓人家,都忙忙乱乱的!一边是比平常更多的应酬、出堂,另一边却是馆中内里也多有事——从洒扫除尘到采买东西,年前都是忙着的!这些事也不能提前做,这会儿堆积起来把个上下忙的脚跟打后脑勺!
    “世上事哪有做得完的!左不过就是临到头来,有些做完了,有些没做完,没做完的那些只好糊弄!”师小怜坐在院子里,吃着甜瓜子与旁边忙着贴窗花、挂春联的周娘姨闲话道。刚刚馆中的下仆还打门前过,走路比平时还快一些,也不知忙的是什么。
    除夕这一日并第二日元日,官伎馆是不开门的。女乐们也松快,或者什么都不做,或者在要好的姐妹那里闲话,都是这样过去的。
    “还是事多,好似一年事都挤在这几日了。”周娘姨将旧春联取下,换上新的。退后两步还看挂的好不好!听师小怜这样说,回了一句。
    “此事无法...并非刻意挤在小年后几日的,只是风俗如此罢了。若不过小年,谁敢腊月里扫除?再有采买,多的是一些鸡鸭鱼肉。虽说冬天较别的节气耐得住存放,那也是有限的。”说到这里,师小怜也摇了摇头:“真说起来,若无必要,谁又愿意年前年后采买东西?”
    腊月里水土贵三分!若是可以,大家都乐得提前采买呢!
    “说到采买,今年的节下物件倒是比往年更贵出三分...都送出去了吗?”师小怜说的是年节下的礼物,都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这个时候送出去为的是联络感情,师小怜一惯重视这些细节,早先安排的妥妥当当,此时也要多问一句。
    周娘姨道:“都送了,不只是娘子的,小娘子的也送了!”
    这件事上红妃占了师小怜的便宜,红妃只准备了礼物,送出去的事情是师小怜安排的。图的是她本来就要做这事,一事不烦二主,倒也方便。
    正说着这事儿呢,可巧红妃从外面进来了,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并无多少装饰。见她头发还微微发潮,师小怜一眼就知道她刚刚去了浴堂,奇道:“今日街上的浴堂还开着?”
    “就是今日才越要开!姐姐见街上的生活,卖节物的不是多的是?图的是今日生意好做、银钱多。”到了一年年末,辞旧迎新,这一天从头到尾沐浴一番的客人比往日还多呢!东京城中中等及以下的人家又多是习惯在浴堂洗澡的,这个时候浴堂关门,那不是让人为难!
    红妃刚刚做了早课,大冬天一身是汗,便去了浴堂洗澡洗头,顺便在浴堂把一餐饭给解决了。等到头发擦过、晾过,只有一点儿潮气,这才绾了个简便发髻回来。
    “浴堂里随意换下的衣裳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这样妆扮?年节下正该耀目一些...回去换过衣裳头面再来!”师小怜见红妃做家常打扮,完全是平日里从浴堂出来时的穿着,怎么简便怎么来。虽然怎么也说不上‘寒酸’,总归不符合年节下的氛围。
    红妃也不争这个,她又不是什么ky,眼下要过年了,肯定是要穿的簇新靓丽的。不然那可说不上朴素,只能说是刻意找茬儿了!
    便转回雏凤阁,换了一件零落绣着几条红鲤鱼的牙白色夹袄,一条蜜合色龟背暗纹缎子裙,袄儿因为是夹的便不好如单衣一样掖进裙子里,而此时又时兴显腰身,便用一条天水碧色勒帛束了,有天水碧色的带子软软的垂下来。
    牙白色、蜜合色、天水碧色都是浅淡的颜色,年节下有些不合适。但其中夹袄两襟缘边宽宽的,都是大红的,内里束的蜜合色裙子也用红色宫绦系着,几条红色的丝绦就这样从袄儿下摆露出。浅淡的颜色越能衬出鲜艳,红妃这样一身,一眼看去只让人看到那几条小小的红鲤鱼、红衣缘、红丝带,鲜艳的很,同时又和其他满身艳丽的人区分开了。
    换了衣服又梳头,因为此时馆中人都忙,叫不来梳头奴帮忙,红妃便拣了简单发髻!两额和鬓边堆了云尖巧额,其他头发梳成顶心圆髻。最后再把块红纱巾包上去,髻脚系上缀了珍珠的红发带,一个包髻就好了。
    至于旁的装饰也不用,红妃只在额角、两鬓上面一些的位置各插了两枚白玉方胜,小巧又精致。
    如此,化好妆的红妃臂间挽着一条与腰间天水碧勒帛同色的披帛,回到师小怜的院子里的时候,师小怜总算满意。看着红妃腰间那条绣花勒帛就笑:“这又是流行式样?如今腰带之类越发宽绰了!我记得前两年呢,还没有这样的勒帛。”
    因为夹袄是夹衣,里面絮了一层丝绵,用的腰带太细了不好看,如今这种不掖的上袄要用勒帛,都爱用一种宽宽的、类似腰封的绣花带。这绣花带长度和腰围差不多,两边还连着长长的飘带,绣花带放在前面很好看,飘带则可以在身后系住,然后又绕到前头来,用各种漂亮的腰带结绑好,既能防着结带松散,又增添了美观。
    正在她细看红妃腰带上的绣花的时候,忽然有个下仆抱着一个锦盒进来道:“师娘子,程官人与你送节礼哩!”
    就像女乐会在年节前后给有过接触的人送礼物一样,一些与女乐要好的,也会在这个时候送上一份礼。
    “怎么今日送礼?”和女乐送礼要当时不同,客人送给女乐的礼物往往会错开节日(除非是生日),所以除夕当天来送节物,这也算是稀奇了。
    接了礼物,师小怜出于好奇翻看了一番,除了几样寻常的节下物件,还有一个用窄窄锦盒装着的画轴。展开画轴来细看,师小怜这才明白过来:“我说怎么着急今日送礼来,原来是为这个献宝!”
    师小怜让周娘姨取一架画案来,让把这画挂起来,这才朝红妃招招手:“二姐也来看,这上头画的是你呢!”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是此时的四雅事,所谓挂画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把一幅画挂起来就算。这其实是有此爱好的人聚集起来,将一幅或多幅书画作品用专门的架子挂起来,让大家一起赏玩、品评、交流,后来延伸到生活中,将日常对书画的展示、收藏等也算上了。
    女乐们的生活其实和士大夫很像,甚至要更‘雅’一些...这有点儿像古代男子与女子读书,男子读书还多是为了出仕,很多人对读书本身是非常功利的,并不享受其中乐趣。女子也有一些出于功利目的读书,但她们终究不同!
    这一点从他们读的书不同就能看出了,男子非得是四书五经不可,女子则更可以按喜好来。
    这个时候师小怜请出专门的画案,邀红妃来赏画,只不过是她的日常罢了。
    红妃走过去看,画上是师小怜这院子里的图景,师小怜坐在一边,图画中心是两个少女,正是小年那一天红妃和严月娇蹴鞠的样子——其实人物并不大,就算是如今正流行的‘写真’,也不能从脸和身段判断人物,红妃只是认出了衣服、发式。
    画上还题了一阕词,红妃走过去念道:“‘蹴球争先,起脚飞上重重楼。韶光已漏,子弟正轻狂。 东京儿郎,个中最风流。近前走,才露根由,红雀逐绣球’...这是什么?却是没什么意思了。”
    红妃自己经过在学舍的学习,写诗作词也是能来的,水准算不上多高,只能说与文人墨客交往是够的。但要说到品评的眼光,那就高的吓人了,毕竟她上辈子随便入耳的诗词也是第一流!或者说,不是第一流的作品,在历史变迁中,不说散失了,至少也是默默无闻,成为了某本诗集里后人觉得陌生且无聊的存在。
    眼下看程士昭这阕词,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别看写满了一阕词,其实通篇都是流水账而已。
    “这上头二姐你还是太苛刻了,要我来说,倒觉得不错,至少最后一句‘红雀逐绣球’就很好,其中最妙的是‘红雀’一说。”师小怜说话比红妃客气多了。不过她本来也是这样的习惯,总是擅长找到客人的优点,然后大加赞美。
    如此,捧的言之有物、真情实感,被捧的人自然高兴!这也是师小怜一直很受人欢迎的原因之一。
    词中‘红雀’说的是红妃的脚,那天红妃穿的是红鞋!
    那天红妃一身装扮都是男式的,不像严月娇只衣裳是男装,头发、妆面还是少女的样子——词的大意是偶然看见东京儿郎踢气球,很有范儿呢,穿的还是东京最流行的漂亮衣服。赞叹了一番,走近一些才露了马脚,原来不是男儿郎,是个女娇娥!这一点看那双红绣鞋就知道了!
    脚儿小小,穿的又是此时流行的,前面尖尖翘翘的女鞋,在程士昭的笔下就是‘红雀’一般。
    此时并无裹脚的风俗...说实话,本来裹脚这种审美就是一种意外,别的文明也没有发展出这种审美。在当下,显然因为世界已然不同,本该在宋代有些苗头的裹脚,此时影子都没有了。
    但大家还是喜欢小一点儿的脚...这倒是一种必然,因为对于女子,华夏这边的审美一直是强调‘小巧’的。具体到一个美人身上,就像称赞牙齿会说‘齿如含贝’,称赞腰肢会说‘腰如束素’云云,称赞脚好看,也会从大小上做文章。
    所以程士昭以‘红雀’做比喻,确实让人一下就联想到一个美貌少女——小巧又灵动,想象那双脚去踢球,这是很形象的。
    对于师小怜这说法,红妃不说什么,只说起画本身:“这并非程官人所作,难得作的很可爱。不知是哪个画工作的,倒是眼生的很。”
    师小怜也没有与红妃掰扯的意思,拿起一旁随着礼物送来的礼单,笑了笑就随着红妃说道:“书信里有写,似乎是马行街一个姓苏的画工所画。如今那画工尚不如何出名,作一幅这这般大小的挂轴,算上画绢、颜料之类也只要两三贯钱。”
    “还特意说起这个,程官人该是很得意罢!”红妃想想就知道了。这个时候的士大夫以资助艺术为雅事,也愿意有一个‘慧眼识英雄’的标签。所以,若是能在一个画工成名之前就发现这个人,以很低的价钱收到对方的画,等到人出名了,再说起来可是一桩美谈!
    两姐妹说着一些闲话,也谈起要不要去找那个苏画工画几幅画...一日悠闲,随随便便也就混过了大半。直到天边暮色渐渐降临时,有下仆来请红妃和师小怜——此时有除夕时丰盛吃一顿的习俗,但这顿饭是早晨,还是傍晚,又或者是中午,要看各地习俗不同。
    开封在这一点上不愧是京师,各地方的人都有,风俗上也就格外乱一些。差不多是各家过各家的,什么时候吃这一顿都有道理。
    倒是贱籍女子,所在的地方无论是官伎馆,还是私妓人家,都是傍晚吃这一顿饭。
    平日里大开楼门,用来待客的前边楼里,此时门封着,一条条长案摆开,当中几桌留给女乐们,周围一圈位置安排更紧密的,则是留给了馆中娘姨和下仆——不管实际上如何,表面上说起来,官伎馆里都是一家人,此时自然也要坐在一起吃个年夜饭。
    红妃和师小怜特意坐了一桌,同桌的还有另外六人。总共八个人,面前的桌案却是两张饭桌拼成的,就这样,还有些摆不下年夜饭的菜肴!
    红妃面前酒菜丰盛,四样干果、四样水果、四样看的香药盒子,就是十二个碗盘!至于其他正经菜肴,则有蒸的烂烂的羊头肉、肥肥的大片鹅肉脯、香喷喷的黄金鸡、汤色清亮的酸笋蛤蜊汤、红绿相间的春盘、炸的金黄酥脆的酥黄独、一整尾的肥鱼清蒸,淋着香味浓郁的酱汁......
    正经菜肴,除了锅子和热汤,各色菜肴都用厚实的温盘装着,满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这样的好菜色,吃饭的热情却不高。女乐们都处在精力和食欲都比较旺盛的时期,每天因为工作的原因吃好几顿饭都是有的...但平时实在吃的太好了,眼前摆的菜色再好,也和平常没有本质不同。
    像红妃她们一桌,吃的最快的却是一盘子‘脆琅玕’——名字很好听,其实就是莴笋焯水之后油盐糖醋姜之类拌过,吃的是蔬菜的甘甜脆爽。
    正吃吃喝喝、说闲话时,忽然柳湘兰叫红妃过去,和红妃一起的还有孙惜惜、花柔奴、陶小红三个。
    此时柳湘兰身边站着一个生面孔,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妇人满身珠翠,看不出具体来历,只能大略判断也是桃花洞一带讨生活的贱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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