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淮安还是十分重视这虚无的仪式感,每日都蹲在傅里身边,乖巧地看她一针一线地将龙凤绣在大红的布料上,满眼都是关不住的温柔。
傅里想到两日后的成婚,指尖紧张得一颤,尖细的针尖刺入指腹,带起一溜细小的血珠落在大红的嫁衣上。
她向来皮实,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可看在刚给她倒水回来的淮安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忙丢下茶杯,在身上擦了擦手,疾步跑过来。
倒真的像是憨厚的农夫见到妻子受伤一样紧张无措。
他抓着傅里的手,轻轻挤了挤污血,“痛不痛啊里里?都怪我,来,衣服放在一边我来做,你去屋中歇着。”
傅里看到他丢杯子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沙和尚,又恍若看到了尔康的影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嘶,你还笑?你这小狐狸……”
淮安不满地皱紧了眉,气得捏了一下傅里的脸颊,直接把人抱起来丢进柔软的床榻上,扯过被子盖好,“等着吧里里,看为夫给你做一套让你毕生忘不掉的嫁衣!”
月宫。碧莲殿中。
“啪——”
精致小巧的茶杯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色泽浅淡的茶水迅速洇满一小片地面。
“贱婢!贱婢!都是贱婢!都得给我死!”
青檀纤长的五指握住桌角,时常泛着红润的指节隐隐泛白,想来是气得不轻。
碧莲殿中的侍女乌压压跪倒了一片,皆颤栗着不敢吭声。
当年她们都是听闻青檀上神是这九重天上唯一一位女上神,性子温柔,待人有礼,所以才争着抢着来她的身边伺候的。
可是没想到时间久了,这位女上神竟是这么一个多疑狭隘的妒妇,一有不顺心的事情时,轻则打骂,重则挥手令人成灰。
晶晶蹦蹦跳跳地来到主人面前,乖巧地跳舞给她看,嘴里发出讨好的哈气声。
就在大家以为青檀上神定然会被她素日里最为喜爱的晶晶哄好时,她却一脚将小狐狸犬踹飞出了殿门。
小狗不可抑制地痛叫了几声,嘴角迅速流出血来,染红脸上的白色软毛,旋即低低地呜咽起来,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侍女们身子一颤,将头伏得更低,趴在地上哆嗦着,努力压制心中的恐惧,不敢发出任何可能会再次激怒青檀的声音。
“贱人!骚狐狸!我定要杀了她!包括淮安!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属实不低,连在外面的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青檀并未将这九重天上的其余神仙放在眼中。
他们自是不敢对此表示有什么不满,老老实实地站在宫门口置若罔闻,可听在重明的耳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自从淮安离开归歧宫,重明便替他待在宫中饲养着那些还未化形的灵宠。
他的听力要较寻常灵宠与神仙都强上许多,听到青檀宫中传来尖利的怒吼时,重明正在为那簇映山红修剪着枝丫,被淮安送回九重天的豪彘正哼哧哼哧地跟在他脚后捣乱,听到月宫传来的这句话,重明不由冷了脸色,放下大剪刀,拂袖朝宫外走去。
对上神不敬者,即便是天帝,他重明也愿与其殊死一搏。
淮安上神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亦父,重明绝不允许有人轻贱于他心中唯一的神祇,就算付出生命,也要保他性命与清名。
说得自信些,青檀上神的战力并不在他之上,若是单打独斗起来,他的胜算有八成。
月宫门前的守卫对重明怀着惧意,他们深知在这九重天之上,只有淮安上神能够控制得了重明的一举一动,如今淮安上神不在天界,谁都不知道这重明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于是他们默默后退了半步,将宫门让出可供重明通过的宽度。
与其被他打死在这里,还不如主动让开保命,反正他们对殿里头那位主儿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被分派到这里原就不是他们本意。
“青檀上神,归歧宫重明求见。”
重明声线冷冽,饶是刚说了要对淮安下手的青檀什么都不怕,猛然间听到重明的这声音,还是吓了一跳,没忍住地脸色一僵。
她挽挽鬓边碎发,慢悠悠地从美人榻上起身,温声软语地笑笑,“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重明仙君啊,快请仙君进来。”
青檀心知自己宫中之人已不再忠心,竟连阻拦和通报都没有,便将重明随意放了进来,待到她处理完了这重明,外头那些个背主的废物,她也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重明没跟她客气,一撩衣袍,刚要抬步迈进门槛,便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犬,眉头一皱,俯身将它抱起来拢在怀中,以术法为它疗伤。
看到这一幕,青檀的脸色变得极差,她虽然不想掩盖自己的情绪,但总觉得自己公然伤害爱宠的行为会让她身份大跌。
碍于所修并非所用的术法,重明并不太擅长疗伤,只能勉强保住小狐狸犬晶晶的性命,回手将它递给殿门外侍立的侍女,继而迈进殿门,微微颔首向青檀抱拳行礼。
“青檀上神。”
“仙君来此有何贵干呢?”
青檀挥挥手,示意跪在殿中的侍女不必在此伺候,她手还没收回来,侍女们已经迈着急促的碎步离开了碧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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