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发现,其实你是个白痴。
再见吧。沈问言说,你继续加班,我回家睡觉了。
沈徽明笑盈盈地吃着披萨目送堂弟离开,之后给索炀发了个信息:发现一家好吃的披萨,改天买回去给你尝尝。
沈问言从沈徽明办公室出来之后觉得心烦意乱,他一点都不想回家,可又没什么地方能去。
成熟男人在这种时候需要用成熟男人的方式来发泄情绪。
他看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深呼吸一下,迈着步子进去买烟了。
一包二十块钱的烟,一个两块钱的打火机。
沈问言出来之后找了个角落躲着,非常笨拙地打开了香烟的包装。
他抽出一根烟来,琢磨半天不知道应该用中指和食指夹烟还是应该用中指和无名指夹,最后一想,算了,酷一点,用食指跟拇指吧。
他掐着烟,送到嘴边叼着,打火点烟的时候有点走神,想的是:余歇现在还抽烟不?
中学那会儿除了沈问言之外,班里男生都特叛逆,老师家长越是不让做的事儿,他们做得就越欢实。
比如早恋,比如打架,比如抽烟。
余歇一直都是班集体的中心人物,学习不好,但人缘极佳,在班里呼风唤雨的,走路带风,人称歇哥。
当时的余歇倒是没早恋,后来沈问言才知道他不早恋的原因用所有的时间来暗恋沈问言了。
打架肯定是少不了的,毕竟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转了学,转过来之后虽然因为对沈问言一见钟情而开始尝试着好好学习,但学习不耽误打架,半大小子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他们的一项必不可少的体育运动。
至于抽烟,沈问言逮到过一次余歇抽烟。
快高考的时候,五月份,天已经开始热了,有一种北方的夏天提前到来的感觉。
当时虽然临近高考,但学校还挺人性化的,觉得孩子们学习太累,体育课必须每节都上,让大家休息休息。
那天的体育课,沈问言跟大伙儿打了会儿篮球,之后尿意袭来,下了场。
他跑去体育馆的洗手间,刚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了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窗边的余歇。
当时余歇就一个人在那里站着,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校服裤子,那个又厚又肥还很丑的校服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
沈问言进去的时候,余歇听见声音回头,微微侧了一下身,沈问言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手指间夹着的烟。
对啊!当时的余歇是用中指和食指夹烟的。
沈问言调整了一下自己夹烟的手势,在抽第一口的时候,还在回忆那天的余歇。
记忆里,那一瞬间的余歇好像有点儿忧郁,就是那种青春期独有的45度角仰望天空的忧郁,当时的沈问言没想太多,现在再回忆起来,有点日本纯爱电影男主角的意思了。
当时余歇一见到沈问言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慌里慌张地把烟头弹进了小便池。
那是十八岁的余歇,被沈问言发现在厕所偷偷抽烟。
如今三十岁的沈问言,想着余歇,在路边的角落抽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口烟。
然后就给呛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这玩意不行。
沈问言发现了,这种成熟男人释放愁绪的方式不太适合他。
他按灭烟头,把烟盒跟烟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沈问言回到自己车上,坐在那里半天不想动,过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终于还是发了消息给余歇。
沈:今天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改天我想请你吃顿饭。
余歇躺在沙发上听歌,听得还是高考结束那年的夏天他在KTV唱过的那首。
直到现在余歇每次听Beyond的这首《海阔天空》时还是能想起他向沈问言告白失败之后的某一天,自己正坐在KTV的沙发上用发音极不标准的粤语唱这首歌时,沈问言突然推门进来的场景。
包厢里十几个人,没人说过沈问言会来。
余歇唱到那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虽然发音不标准,但别的没问题,可当他扭头看见沈问言进了门而对方又把目光投向他之后,立刻哽咽,跑调千里。
那天余歇唱这首歌唱哭了,大家都惊讶得不行。
他故作淡定,不看沈问言,对起哄的大家说:我他妈这是舍不得你们!
沈问言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边上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特难受。
后来上了大学,大一那会儿有个新生歌唱大赛,余歇凑热闹报名,当时参赛曲目就是这首歌。
他觉得自己能唱得挺好,结果初赛第一场,一开始都不错,可唱到那句歌词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开始哽咽了。
说着不在意,可是沈问言就跟鬼魂似的,整天这么缠着他,让他不好过。
十几年过去,余歇现在可以用非常标准的粤语唱Beyond的歌了,可是唱到这一句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停顿。
挺奇妙的,就好像他的人生永远卡在了那一刻。
听着歌,沈问言的信息进来了。
说来也巧,他收到沈问言消息的时候,歌刚好唱到那一句。
有时候有些事好像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老天爷会刻意安排一些事,然后给他们以暗示。
余歇笑了,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一个释怀的机会,他今天一直在琢磨,或许正像别人说的那样,初恋只能用来怀念。
沈问言一直坐在车里等回复,等到沈徽明都下班离开了,他还是没等到余歇的信息。
心里有些失落的,但又觉得可以理解,反思一下自己今天干过的蠢事,任谁都会不开心。
沈问言趴在方向盘上,想着那就明天再跟余歇表达一下歉意吧。
他闭上眼趴在那里不动,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余歇给他回复:好啊,吃火锅吗?你请客。
沈问言突然就笑了,赶紧回复对方:行啊,时间你定,地方你挑,我付钱。
发完信息,沈问言的好心情立刻就回来了,原本一点胃口都没有的他,突然之间就觉得饿了。
肚子咕咕叫,人却精神得不行。
他看看四周,下车去了附近的披萨店,又买了一个小尺寸的披萨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是好吃。
沈问言觉得沈徽明说得对,这披萨不错。
余歇没有再回复沈问言,但这个夜晚两人各自都过得还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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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余歇答应了沈问言改天一起吃火锅,但两人并没有立刻约好时间。
第二天上班,余歇照常买了三明治和关东煮,不过这次他没迟到,打完卡之后理直气壮地坐在工位上吃饭。
沈问言进来的时候余歇已经快吃完,对方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沈问言昨天一晚上没睡,当了一把卧室哲学家,彻夜深思,决定要在余歇面前重新做人了。
他看看余歇的办公桌,然后转身进了茶水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咖啡。
沈问言走过去,把咖啡放到了余歇的桌子上。
这会儿办公室人不多,仅有的几个同事也都忙忙叨叨或者哈欠连天,没空八卦这俩人。
余歇看看那杯咖啡,不解地抬头,望向沈问言。
别光吃,喝杯咖啡提提神。
说来也是巧了,余歇今早去便利店是要买咖啡的,结果冰美式又没了。
没有冰美式他一般就会选择回公司来自己煮,前阵子行政新买的咖啡豆还挺不错的,但刚才来了之后懒得动弹,就想着待会儿吃完之后,扔垃圾顺便去茶水间。
沈问言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有眼力见了?
余歇突然警惕,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沈总这是干嘛?余歇说,怎么突然给我煮咖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什么,沈问言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就是很随意地表达一下自己对下属的人文关怀。
人文关怀?这人说什么呢?
没事,喝吧,里面没下药。沈问言说,茶水间有监控的。
余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没那个意思。
沈问言也对他笑笑,笑得还怪帅的,愣是让余歇看出了当年那个青涩大男孩的影子来。
不得不承认,尽管余歇跟沈问言重逢之后,这人的样子让他有些颠覆了从前的认知,但颠覆的也只是性格,沈问言的长相还是让余歇十分心动。
色痞啊。
余歇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质。
马上到上班时间了,其他同事陆续进来,沈问言自觉一直站在这里不太好,又多看了两眼余歇,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问言的办公室在这个开放式办公区的最角落,挺大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但沈问言向来喜静,相比于跟那么多人一起办公,他自然是喜欢独立办公区的。
然而,那是从前了。
他回到办公室之后,眼睛也一直往余歇那边瞄,琢磨着,要不把办公室这堵墙打通吧,到时候别人问为什么,他就美其名曰:方便跟大家交流。
余歇盯着那杯咖啡看了一会儿,凑过去闻了闻。
沈问言给他放了糖跟伴侣。
他在心里嘀咕:我喝纯咖啡的!
但余歇最后还是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领导给的,不喝不合适。
余歇喝咖啡的时候往沈问言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好巧不巧,正撞上那人的视线。
俩人都慌了一下,自觉这是偷瞄人家被抓包,沈问言赶紧转身回去,开了电脑准备一头扎进工作里,而余歇,吓一跳,手一抖,咖啡洒在了裤子上。
余歇今天来上班穿的是一条浅色的西装裤,卡其灰,咖啡一洒上,他直接灵魂出窍了。
让余歇灵魂出窍的其实不仅仅是裤子脏了这一件事,还有咖啡很烫,他直接一个弹跳,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从前的余歇经常在班级作怪,因为日常表现过于滑稽幽默,在毕业汇演每个班级都得出一个节目的时候,余歇站了出来,说了一个单口相声,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那时候也是万众瞩目,可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长大之后余歇不再像当初那样总想要用诙谐的方式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他现在的人设是高岭之花。
此时此刻,高岭之花被热咖啡烫了,瞬间变成炸了毛的兔子。
沈问言注意到了外面的骚动,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同事拿了纸抽给余歇,原本下意识想过去帮忙擦,但咖啡洒的位置过于私密,不合适伸手。
余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觉得大腿根被烫得火辣辣的疼,这会儿他特别懊恼,早上出门前跟他妈打电话,当时他妈说:春捂秋冻,这刚春天,你还是穿着秋裤吧。
余歇应该听妈妈的话,如果今天他穿了秋裤,就不会被烫得这么疼。
他生无可恋地擦了擦裤子,发现不行,没救了。
他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准备还是先把地擦一下,结果刚转身,沈问言已经拿着拖把过来了。
今天的沈问言实在太奇怪了!
余歇拖着自己的椅子往后退了半步,看着他们沈总认真地拖完了地。
沈问言抬头看他:没事吧?
啊,没事。余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根。
沈问言的目光投向那里,盯着看了几秒钟,突然察觉自己这样简直就是职场性骚扰!
他没头没脑地跟余歇道了歉,拿着拖把快步离开了。
旁边工位的同事感慨:新来的这沈总不错啊!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
和善?余歇觉得这词儿跟沈问言不太匹配,昨天这位和善的总监还厚颜无耻地玩弄他的感情呢!
地面是擦干净了,但裤子是完了。
余歇一想到今天一整天他都得穿着这条裤子就觉得难受。
正在那儿琢磨呢,手机震动了。
余歇摸过手机,解锁屏幕,看见的是来自沈问言的微信。
沈问言说:有可以换的裤子吗?
余歇抬头看看办公区的入口处,没看见沈问言回来,他又反复琢磨了一会儿这条信息的意思,没懂。
余歇回:没有。
谁会没事儿在办公室存放裤子啊!
沈问言说:裤子脏了挺不方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我车上有一条新的。
余歇攥着手机的手心出了汗,整个人像是被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给点住了,一动不能动。
沈问言今天是不是殷勤得过头了?就算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也不用这样吧?好歹是个总监呢!
余歇回复他说不用了,没事的。
然而刚回复完,余歇想起今天十点他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合作方会派人过来一起开这个会,他穿着这样的裤子过去,实在有碍观瞻。
余歇思前想后,又给沈问言发了信息:那条裤子给我救个急吧,改天我还你一条新的。
沈问言在门口等回复等半天了,看见余歇的消息后,抿嘴偷笑,跟对方说地下停车场见。
余歇别别扭扭地起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区,他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在车前站着等他的沈问言。
沈问言说:没烫坏吧?
没事。余歇突然觉得他俩上班时间在这儿见面,搞得像是偷情。
有些尴尬的余歇抬手揉了揉耳朵说:那个裤子
在我车上,你直接到车上换吧。
沈问言给余歇拉开了车门。
余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车了,其实今天这事儿如果是其他同事他都不会想太多,但问题是这人是沈问言,一个十几年前就占据了他所有幻想的人。
余歇坐在后排座位上,关上了车门。
沈问言车里有淡淡的香气,余歇看了一眼前面,记住了对方车载香薰的样子。